校门口那场如同动作电影般的冲突，在警笛声和安保人员的控制下迅速落幕，但其引发的震荡，却如同投入深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崇明中学乃至更广的范围内持续扩散。
阿鬼和他手下那帮混混被警方带走，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振远安保的人员在配合警方做完初步笔录后，也训练有素地撤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惊魂未定的学生。
李默、顾湘、孙浩、赵猛作为当事人，被要求前往派出所做详细笔录。孙浩家动用了关系，派来了律师全程陪同。整个过程，李默表现得异常冷静，陈述清晰，逻辑分明，将所有责任都指向了对方蓄意寻衅和暴力攻击，将自己和同伴的行为定性为正当防卫。他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和对法律条款的熟悉，连经验丰富的办案民警都暗自惊讶。
顾湘在律师和女警的安抚下，情绪渐渐平复，她的证词也佐证了李默的说法。孙浩和赵猛更是口径一致。
最终，警方初步认定李默等人属于正当防卫，无需承担法律责任。但这件事，显然不可能就此画上句号。
回到学校，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官方层面，校方发布了一则简短声明，严厉谴责校外人员滋扰校园秩序的行为，强调会加强安保，并对受影响的学生进行心理疏导。但私下里，关于李默的种种猜测，已经演变成了各种光怪陆离的版本。
“他肯定是什么特种部队出来的！”
“我看像哪个大佬的私生子，出来体验生活的！”
“你没看见振远安保的人对他那么客气？孙浩都站他后面！”
“顾湘真是运气好，有这么一个护花使者……”
流言甚嚣尘上，李默却仿佛置身事外。他依旧按时上课，只是身边无形中又多了一圈真空地带。连一些老师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复杂。班主任老张找他谈过一次话，语重心长地让他“以学业为重，尽量不要招惹是非”，李默只是平静地听着，未置可否。
真正的变化，发生在更深处。
顾湘请了两天假。再回到学校时，她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但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她还是会和李默说话，会和他一起走去图书馆，但那种毫无保留的亲近和依赖，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纱。她偶尔会看着他出神，像是在透过他，努力看清另一个模糊而沉重的影子。
她不再问他关于“以前”的事，但那份小心翼翼的好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李默能清晰地感觉到。裂痕并未消失，只是被暂时掩埋了起来。
这天午休，李默独自在图书馆看书。阳光很好，但他却有些心神不宁。校门口的冲突，阿鬼那怨毒的眼神，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指使者，都像阴云般笼罩在他心头。对方这次失败了，但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动不了他，会不会再次将目标转向顾湘？或者……他身边的其他人？
“李默。”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桌前。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脖颈修长，气质依旧清冽。
李默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薇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目光扫过他面前那本摊开的、与高中课程毫无关系的《博弈论与信息经济学》，眼神微动。
“我查过了。”她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指使阿鬼的人，不是江辰家残余的势力。江辰他父亲自身难保，没这个能力和心思。”
李默目光一凝：“是谁？”
林薇轻轻吐出一个名字：“钱老三。”
李默的瞳孔微微收缩。钱老三，城南那片区域的地头蛇之一，以放贷和经营一些灰色场所起家，手段狠辣，名声很臭。阿鬼以前就是跟他混的。
“理由？”李默的声音冷了下来。他和钱老三素无瓜葛。
“阿鬼上次在你这里栽了跟头，回去后就被钱老三狠狠收拾了一顿，觉得丢了老大和地盘的脸。”林薇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次，他大概是憋着口气想找回场子，顺便在钱老三面前表现一下。只不过，他低估了你。”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理，但李默直觉没那么简单。阿鬼虽然莽，但不傻，明知可能踢到铁板还如此孤注一掷，背后或许还有别的推手。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李默看着林薇，目光锐利。他不相信林薇会出于好心。
林薇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我说过，我们是一种人。至少，在信息的价值认知上是一致的。”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而且，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的地盘上，玩一些我不了解规则的游戏。钱老三的手，伸得太长了。”
她的话半真半假。李默能感觉到，林薇是在借他的手，去清理或者震慑那些可能威胁到她自身秩序的存在。她将他视为一把锋利的刀。
“你的信息，我收到了。”李默合上书，站起身，“谢了。”
他没有承诺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林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深邃。她提供的信息是真，但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提醒。她在试探，试探李默会如何应对钱老三这条地头蛇，试探他的底线和真正的实力。这场风波，对她而言，也是一个重新评估和定位李默价值的机会。
李默走出图书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珂，帮我查个人，城南，钱老三。越详细越好，包括他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名下产业，资金流向。”
听筒里传来陈珂冷静的回应：“明白。需要通知浩子和猛哥吗？”
“暂时不用。”李默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眼神冰冷，“先摸清楚底细。”
水面之下的暗礁，已经露出了狰狞的一角。这一次，他不能再被动防守。
有些麻烦，必须从根源上解决。
为了他想要的平静，也为了……守护那些他在意的人，不再受到惊扰。
余波未平，新的暗流，已然在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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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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