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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废土先知

记忆捕手

寒冷取代了“忘川”恒定的温暖,饥饿感成了身体最忠实的伴侣。林默撬开一间废弃公寓的门,尘埃在从破损窗户透进的微光中飞舞。城市不再轰鸣,只有风声、远处隐约的哭喊和不明原因的爆炸声点缀着死寂。

苏芮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用捡来的毛毯裹住自己。她没有记忆,但对这破败的景象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悲伤,仿佛这一切与她有着无形的联系。

“我们……做错了吗?”她看着正在用简易工具尝试给便携电源充电的林默,轻声问道。

林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错?释放被囚禁的记忆,揭露血淋淋的真相,何错之有?但看着窗外那个陷入痛苦痉挛的世界,看着苏芮苍白的脸,他无法给出笃定的答案。

“我们只是撕开了脓疮。”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过程很痛苦,但总好过在虚假的完好下腐烂至死。”

他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屏幕上闪过一系列混乱的代码——这是他利用旧日权限设置的一个简陋预警系统。有强大的信号源正在扫描这个区域。

他快速连接到公寓里尚未完全损坏的网络接口,试图接入残存的公共信息流。瞬间,一个画面强行占据了屏幕。

那是一个整洁、充满科技感的房间,与外面的废墟格格不入。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出现在画面中央。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悲悯,但深处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冷漠。

“我是‘造物主’,”老者的声音通过还能工作的广播系统,回荡在死寂的城市上空,“‘忘川’的奠基人之一。”

林默的呼吸一滞。这就是幕后真正的黑手。

“我们曾建立一个消除痛苦、导向理性的秩序。尽管手段或许……值得商榷,但目标是崇高的。”造物主的声音带着沉痛,“然而,一个被个人情感蒙蔽双眼的背叛者,林默,与他那危险的‘钥匙’苏芮,悍然释放了未经驯化的原始情感洪流。他们摧毁了文明的刹车,让世界这辆重卡滑向了感性的、无序的深渊。”

他将一幅幅混乱的画面——抢劫、斗殴、精神崩溃的人群——投射在屏幕上。“看看这一切!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自由’和‘真实’?不,这是瘟疫!是退行!”

造物主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屏幕,直视每一个幸存者。“为此,我不得不启动最后的‘净化协议’。这不是惩罚,而是治疗。我们将格式化所有被这次灾难污染的记忆数据,让人类的思想回归一张白纸,一个干净、理性的起点。这是唯一的救赎。”

广播结束,屏幕陷入黑暗。

林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格式化所有记忆……那将是比“忘川”更彻底的毁灭!那不是删除痛苦,是删除整个“人”的存在!

“他……要抹掉所有人?”苏芮的声音带着恐惧。

“是的。”林默握紧了拳头,“我们必须阻止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嘈杂声和粗暴的敲门声。“清剿派!里面的人出来!”

他们被发现了。林默拉起苏芮,准备从窗户旁的消防梯逃离。然而,就在他们冲出公寓,暴露在走廊上时,与另一群惊慌失措的幸存者撞在一起。人群中,一个孩子因极度恐惧而放声大哭,他的母亲试图安抚,却毫无作用,孩子的哭声引来了更远处巡逻队的注意。

混乱中,苏芮下意识地走向那个孩子。她蹲下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手放在孩子抽动的肩膀上。

奇迹发生了。

孩子尖锐的哭声渐渐平息,转化为小声的抽噎,最后竟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不仅是孩子,周围几个焦躁不安的成年人,也莫名地感到一股平静流过心间,仿佛狂躁的情绪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平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苏芮,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一丝敬畏。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被更大的危机打破。一名“清剿派”士兵发现了他们,举起了武器。

“发现目标!‘钥匙’在此!”

林默猛地将苏芮拉向身后。他知道,苏芮这新生的、不受控制的能力,既是希望的火种,也成了招致毁灭的灯塔。他们不仅要躲避追捕,还要在这片人性的废土上,找到对抗“造物主”最终审判的方法。

废土之上,先知已现,但审判日的钟声,也已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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