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武侠仙侠小说 > 雪落忘尘,剑归有情
本书标签: 武侠仙侠  垂涎弄简  江衡李沛恩 

第三章 第一课:剑心即人心

雪落忘尘,剑归有情

卯时的钟声穿透薄雾,清静峰的练剑场已腾起两道身影。

傅峥嵘的剑招依旧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剑光如烈火燎原,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收放的余地;君闫清的剑势则如寒潭映月,看似轻柔,却藏着水滴石穿的韧劲。两人你来我往,剑气交织处,激起层层雪雾。

“停。”

李沛恩的声音从场边传来,两人同时收剑,看向站在晨光中的师尊。他今日换了件浅青色道袍,衬得眉眼愈发清俊,只是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倦意,许是昨夜未曾安睡。

“傅峥嵘,你这招‘惊鸿’,剑势太急,气脉逆行,长此以往,必伤根基。”李沛恩走到傅峥嵘面前,接过他手中的剑,“看好了。”

他手腕轻转,长剑在晨光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鸿雁掠水,看似漫不经心,却将灵力运转的轨迹清晰地展现在两人眼前。“此处当沉气,此处当转腕,剑随心动,而非心随剑走。”

傅峥嵘盯着那道剑光,忽然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症结——他总想着用剑伤人,却忘了剑本是手臂的延伸,该由心来主导。

李沛恩将剑递还给他,又转向君闫清:“你的‘流风’过于求稳,少了几分灵动。剑者,当有一往无前之勇,太过收敛,反成桎梏。”

他接过君闫清的剑,剑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风中柳絮,剑势忽快忽慢,时而如微风拂过,时而如狂风骤起,将“流风”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君闫清看得凝神,他一直刻意模仿李沛恩的沉稳,却忘了剑势本应千变万化,而非一成不变的冰冷。

“剑心即人心。”李沛恩收剑而立,目光扫过两人,“你二人一个过刚,一个过柔,皆需打磨。今日便练‘守心式’,什么时候能做到剑动而心不动,心定而剑自生,再来学新招。”

“守心式?”傅峥嵘皱眉,“那不是入门都算不上的基础招式吗?”

“基础,才是根本。”李沛恩道,“去练吧,日落之前,我要看到你们的剑里,没有‘恨’,也没有‘畏’。”

傅峥嵘还想反驳,却被君闫清拉住。君闫清对着李沛恩躬身:“弟子明白。”

李沛恩点点头,转身走向药圃,留下两人在练剑场琢磨“守心式”。

傅峥嵘甩开君闫清的手:“你又拦我?他分明是故意刁难!守心式练到天黑,能有什么用?”

“师尊不会无的放矢。”君闫清道,“你没听他说吗?要我们的剑里,没有恨,也没有畏。”他望着李沛恩在药圃忙碌的背影,轻声道,“或许,他早就看出了什么。”

傅峥嵘心头一紧,嘴上却道:“看出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吃了我们不成?”话虽如此,练起“守心式”时,却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戾气。

“守心式”看似简单,不过是起剑、平刺、收剑三个动作,却极其考验心境。傅峥嵘练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心烦意乱,剑招频频出错;君闫清虽能稳住心神,剑势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拘谨。

日头渐高,李沛恩从药圃回来,看着两人练剑,没有说话,只是坐在石桌旁煮茶。茶香袅袅升起,与练剑场的剑气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

正午时分,傅峥嵘终于按捺不住,收剑走到李沛恩面前:“师尊,这守心式我已练得滚瓜烂熟,为何还要继续?”

李沛恩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你的剑里,还有‘躁’。”

傅峥嵘一噎,低头看向茶杯。茶汤清澈,映出他有些狼狈的脸。

“君闫清。”李沛恩又道。

君闫清收剑走来,垂眸而立。

“你的剑里,还有‘怯’。”李沛恩将另一杯茶推给他,“喝茶吧,歇会儿再练。”

君闫清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中微动。他能感觉到李沛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只是平静地观察,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师尊,”君闫清忍不住开口,“何为剑心?”

李沛恩抬眼,望向远处的云海:“剑心,是不为外物所动的坚定,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是……护佑所爱之物的决心。”他顿了顿,看向两人,“你们如今的剑,要么为复仇而利,要么为自保而藏,都算不得真正的剑心。”

傅峥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李沛恩这话,岂不是说他早已知道他们的目的?

君闫清也心头一震,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弟子愚钝,不知如何才能拥有真正的剑心。”

“去悟。”李沛恩淡淡道,“从今日起,除了练剑,你们每日需抄写一遍《道德经》。”

傅峥嵘刚想反对,却见李沛恩起身走向殿内:“抄不完,明日继续练守心式。”

抄写《道德经》对傅峥嵘而言,比练剑更难。他性子跳脱,哪耐得住久坐抄写?才写了几行,便觉得枯燥乏味,笔尖的灵力不受控制,将纸墨晕染开来。

“废物。”他低声骂了一句,将笔一扔。

君闫清正在一旁静静抄写,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静心。”

“静个屁!”傅峥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看他就是故意折腾我们!什么剑心人心,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想好好教我们!”

君闫清放下笔,走到他身边,拿起那张被晕染的纸:“你看,这里的‘上善若水’,你写得太过用力,反而失了水的柔和。”他提笔蘸墨,在旁边重新写了一遍,字迹温润流畅,带着水般的韧性,“师尊说,剑心即人心,抄写经文,或许也是在磨心。”

傅峥嵘看着君闫清的字,又看看自己那扭曲的墨迹,忽然觉得有些挫败。他捡起笔,闷闷道:“写就写,谁怕谁。”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每日除了练剑,便是抄写经文。傅峥嵘的字依旧张扬,却渐渐少了几分戾气,笔画间多了些许刻意收敛的沉稳;君闫清的字迹则愈发温润,只是在写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笔尖总会微微凝滞,仿佛那几个字烫得他握不住笔。

李沛恩每日都会检查他们的抄本,却从不点评,只在傅峥嵘漏字时圈出,在君闫清笔锋不稳处画一道轻痕。这些无声的提点,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两人上心。

这日傍晚,夕阳将清静峰染成一片金红。傅峥嵘练完最后一遍“守心式”,收剑时忽然觉得指尖发麻,一股戾气不受控制地顺着经脉上涌——竟是元神分裂的隐患又在作祟。他闷哼一声,捂住胸口,额上渗出冷汗。

君闫清立刻上前扶住他,指尖凝出一缕寒气注入他体内,试图压制那股躁动的魔气:“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稳住了吗?”

“老毛病了……”傅峥嵘咬牙道,“可能是这几日练剑太急。”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气沉丹田,意守灵台,别跟魔气较劲。”

两人回头,见李沛恩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株刚从药圃摘下的凝神草。他走到傅峥嵘面前,将凝神草递给君闫清:“去捣成汁,给他服下。”

君闫清接过草,匆匆去了偏殿。傅峥嵘望着李沛恩,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这人明明察觉到了他体内的魔气,却没有追问,反而出手相助。

“你体内的气息很乱。”李沛恩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撕扯。”

傅峥嵘心头一紧,正想找借口掩饰,却听李沛恩继续道:“强行压制不是办法,得学会引导。”他伸出手,“把剑给我。”

傅峥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剑递了过去。李沛恩握住剑柄,手腕轻转,长剑在夕阳下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正是“守心式”的起手式。

“看好了。”李沛恩道,“吸气时,让灵力顺着经脉走,别去管那些乱窜的气。呼气时,想象剑是你的一部分,不是你在挥剑,是剑在带你走。”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转腕、收势都清晰无比,灵力流转的轨迹仿佛在空气中凝成了可见的光带。傅峥嵘盯着那道光带,忽然觉得体内乱窜的魔气似乎平静了些,竟不由自主地跟着比划起来。

“对,就是这样。”李沛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想着控制,要学着共存。”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沉入云海,暮色渐浓。傅峥嵘跟着李沛恩的剑势练完一套“守心式”,竟发现那股躁动的魔气真的平息了下去。他抬头看向李沛恩,对方额上也沁出了薄汗,显然刚才引导他练剑时,耗费了不少心神。

“师尊……”傅峥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沛恩将剑还给他,淡淡道:“回去歇着吧,明日别练剑了,养养精神。”说罢,便转身向主殿走去,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单薄。

傅峥嵘握着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那剑柄的温度有些烫手。他想起君闫清曾说过,元神分裂的隐患是他们最大的弱点,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连魔界最厉害的医师都束手无策,可李沛恩只是看了一眼,便找到了压制的法子。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君闫清将凝神草汁端来时,正看到傅峥嵘望着李沛恩的背影发呆。他把碗递过去:“发什么愣?快喝了。”

傅峥嵘接过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却奇异地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好像……知道我们的底细。”

君闫清沉默片刻,道:“就算知道,他也没有动手。”他望向主殿的方向,灯火已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洒出来,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或许,他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

傅峥嵘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剑柄上的狼牙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像是在提醒他此行的目的。

接下来的几日,傅峥嵘果然歇了练剑,每日只抄写经文,偶尔会去药圃帮李沛恩打理灵植。他笨手笨脚的,总把灵植碰坏,李沛恩也不斥责,只是默默重新栽好,然后演示给他看如何松土、浇水。

君闫清则在练剑之余,开始研读李沛恩放在案头的古籍。那些古籍大多是关于剑道心得的批注,字里行间透着对“道”的思考,偶尔会出现几句“今日见雪落,忽觉剑势当如飞花,看似散漫,实则有序”之类的闲笔,让他看到了李沛恩不为人知的细腻。

这日,君闫清正在研读一本《剑心要诀》,看到其中“无情方能至坚”一句时,李沛恩恰好走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师尊,若剑心真要无情,那练剑的意义何在?”

李沛恩停下脚步,看着他手中的书:“你觉得呢?”

“弟子不知。”君闫清道,“若无情,便不会在意守护;若无意,便不会执着大道。弟子觉得,剑心该有情,只是这情,当藏在剑骨里,而非露在剑锋上。”

李沛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笑意:“你倒是比我通透。”他伸手拿起那本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行小字:“这是我百年前写的批注,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偏激了。”

君闫清凑近一看,只见那行字写着:“情为剑之累,断情方能证道。”字迹比现在凌厉许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师尊现在不这么想了?”君闫清轻声问。

李沛恩合上书本,望向窗外:“人总是会变的。”他顿了顿,看向君闫清,“你学剑很快,只是太过谨慎。下次练剑时,试着放开些,别怕出错。”

君闫清点头:“弟子记下了。”

待李沛恩离开,君闫清看着那本《剑心要诀》,指尖轻轻拂过李沛恩写的批注。他忽然觉得,这位仙尊的道心,或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坚不可摧。那道在飞升时破碎的天梯,不仅碎了他的修为,或许也碎了他对“无情道”的执念。

七日后,李沛恩再次检验两人的“守心式”。

傅峥嵘的剑招虽依旧带着锐气,却已能做到收放自如,剑势中少了恨,多了几分坦荡;君闫清的剑势则添了几分灵动,虽仍有拘谨,却已不见怯懦,剑光中仿佛藏着月光的清辉。

“尚可。”李沛恩看完两人练剑,难得给出了一句评价,“明日开始,学‘流影十三式’。”

傅峥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被他强压下去,只哼了一声:“总算不是守心式了。”

君闫清则微微躬身:“谢师尊。”

李沛恩点点头,转身去取剑谱,却在转身时,无意间碰掉了案头的一个玉瓶。玉瓶摔在地上,里面的丹药滚了出来,其中一颗滚到君闫清脚边。

君闫清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丹药,忽然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那丹药的气息,竟与当年深渊中,他弥留之际感受到的那缕清心咒气息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看向李沛恩,对方正弯腰捡其他丹药,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怎么了?”李沛恩察觉到他的目光,问道。

“没什么。”君闫清连忙将丹药递过去,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弟子只是觉得这丹药的气息很特别。”

李沛恩接过丹药,放回玉瓶:“这是凝神丹,加了些清心草,能安神定魂。”他看着君闫清,“你似乎对清心咒很敏感?”

君闫清心中一紧,强作镇定:“弟子只是觉得师尊的清心咒很特别,比宗门里其他长老的更……温和。”

李沛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淡淡道:“或许吧。”他将剑谱递给两人,“回去好好看,明日我教你们第一式‘惊鸿’。”

君闫清接过剑谱,指尖依旧冰凉。他看着李沛恩的背影,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刚才那熟悉的气息——没错,就是这个气息。五百年前,在他元神即将溃散之际,正是这缕温和的气息,让他保住了最后一丝残魂。

可记忆中,李沛恩明明是一剑杀了他,又怎么会……留下清心咒?

难道当年的事,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夕阳西下,练剑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君闫清坐在石阶上,望着远处的云海,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剑心要诀》。傅峥嵘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个野果:“在想什么?魂不守舍的。”

君闫清接过野果,却没有吃:“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事,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傅峥嵘皱眉:“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师尊他……”君闫清迟疑道,“他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甚至……”他顿了顿,“甚至在暗中帮我们。”

傅峥嵘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可是沛渊仙尊,是杀了我们的人!帮我们?他不过是想把我们留在身边,慢慢折磨罢了!”

“可他刚才帮你压制魔气,又教我们剑法……”

“那是他的阴谋!”傅峥嵘打断他,语气激动起来,“他想让我们放下仇恨,想让我们忘记深渊里的痛苦!君闫清,你可别忘了,我们是谁!我们是来复仇的!”

君闫清看着傅峥嵘激动的样子,沉默了。他知道傅峥嵘说的是对的,他们是魔尊江衡的残魂,复仇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可李沛恩那些细微的温柔,那些不经意的关怀,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一心只想着复仇。

“我没忘。”君闫清轻声道,“只是……有些事,或许该弄清楚。”

傅峥嵘还想说什么,却见李沛恩提着一盏灯笼,从主殿走了出来。他看到石阶上的两人,微微颔首:“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两人起身,向李沛恩行了一礼,各自回了耳房。

君闫清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想起李沛恩指尖的清心咒,想起那枚凝神丹的气息,想起对方修复灵植时专注的神情,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他悄悄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主殿的方向。李沛恩的窗还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他伏案的身影。

或许,他该去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便再也无法抑制。君闫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主殿内,李沛恩正对着那半块断裂的飞升令牌出神。忽然,他眉头微蹙,望向窗外——他察觉到一股极淡的气息,正悄悄靠近。

是君闫清。

李沛恩没有动,只是将令牌随手放在案头,继续低头看着书页,仿佛毫无察觉。

窗外,君闫清的身影隐在廊柱的阴影里,心跳如擂鼓。他能感觉到李沛恩的灵力波动很平稳,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深吸一口气,正欲潜入殿内,却见李沛恩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夜风寒,站在外面容易着凉。”李沛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君闫清耳中。

君闫清浑身一僵,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从阴影中走出,垂眸而立:“弟子……弟子睡不着,想向师尊请教几个剑招上的问题。”

李沛恩看着他,目光平静得仿佛能看穿他的谎言:“是关于剑招,还是关于五百年前的事?”

君闫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李沛恩淡淡道:“进来吧,外面冷。”

君闫清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李沛恩走进了殿内。殿内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药草香。李沛恩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你想问什么?”李沛恩问道。

君闫清握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些盘旋在心头的问题,此刻竟一句也问不出口。

李沛恩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良久,君闫清才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师尊……五百年前,深渊之下,你为何要杀江衡?”

李沛恩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静。他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低沉而遥远:“因为他是魔尊,是修真界的公敌。”

“就因为他是魔尊?”君闫清追问,“不问缘由,不分对错?”

李沛恩转头看向他,目光复杂:“在那个时候,魔尊二字,便是缘由,便是对错。”他顿了顿,“你是江衡的残魂,对吗?傅峥嵘也是。”

君闫清浑身一震,没想到李沛恩竟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他握紧拳头,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是。我们是来复仇的。”

李沛恩却摇了摇头:“你们若想复仇,早在面壁时便动手了。”他看着君闫清,“你今夜来,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弄清楚真相,对吗?”

君闫清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李沛恩说对了。复仇的念头仍在,可对真相的渴望,对眼前这人的困惑,却早已压过了恨意。

“当年的事,比你想的复杂。”李沛恩缓缓道,“江衡虽为魔尊,却从未主动挑起仙魔大战,甚至在暗中阻止过几次魔界叛乱。这些,我后来才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杀他?”

“因为当时我感应到深渊有极强的魔气波动,以为是他要布下杀阵,便出手了。”李沛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直到后来,我才查到,那魔气波动,是他在镇压试图冲破封印的上古魔物。”

君闫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他从不知道这些!他只记得自己在深渊疗伤,然后便是李沛恩那无情的一剑!

“你……”君闫清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何不早说?”

“说什么?”李沛恩苦笑,“说我错杀了人?修真界不会信,魔界不会信,就连我自己,都花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他看着君闫清,“我知道你们恨我,这五年来,我让你们留在清静峰,一是想补偿,二是想看看,你们会不会……像江衡当年那样,选择一条不同的路。”

君闫清怔怔地看着李沛恩,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释然。

原来,当年的事,竟是这样。

原来,这个杀了他的人,心中也藏着悔意。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李沛恩道,“该知道的,你已经知道了。至于复仇……”他顿了顿,“我不会反抗。”

君闫清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李沛恩,忽然问道:“那枚凝神丹,是你当年留下的?”

李沛恩点头:“我当时虽出手,却也察觉到他并非恶类,便留下了一枚凝神丹,希望能保住他一丝残魂。没想到……竟真的让你们活了下来。”

君闫清的眼眶有些发热。他转身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道:“多谢师尊告知真相。”

说罢,便消失在夜色中。

殿内,李沛恩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轻轻叹了口气。他拿起案头的飞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裂痕。

五百年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平静。或许,从这两个少年踏入清静峰的那一刻起,他的道心,便早已不再是“无情”了。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洒在清静峰上,仿佛在为这场迟来的真相,披上一层温柔的纱

上一章 第二章 初入峰:试探与疏离 雪落忘尘,剑归有情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四章 秘境小劫:意外的护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