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信合大厦早已人去楼空。时风月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抱着一摞刚整理完的税务资料,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地下停车场。她的车停在最角落,像她这个人,在这个庞大的公司里,永远处于阴影之中。
B3层的灯光惨白而稀疏,她的高跟鞋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转过一个弯,她脚步骤然顿住。
只见一辆熟悉的、线条凌厉的黑色宾利停在电梯口旁。车旁,杨歆煜正将一叠厚厚的、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一个女人手里。那女人穿着米色风衣,长发挽起,不消说,是人力资源部的行政主管,苏晚。她脸上带着惯常的、对上位者谄媚的微笑,此刻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都取出来,分开存,别用你的主卡。”杨歆煜的声音压得很低,“记住,一笔一笔来,每天取,别超过五万。办完立刻把卡销掉。”
“杨总,您放心,我……我明白。”苏晚的声音有些发颤,双手紧紧攥着那叠信封,指节发白。
“快去。”杨歆煜不耐烦地挥挥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宾利的引擎低吼一声,尾灯划破黑暗,驶离了。只留下苏晚一个人,抱着那叠仿佛有千斤重的信封,站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尊失魂落魄的雕像。
时风月躲在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心脏狂跳。她不是在偷窥,她是在等待一个答案。那叠信封里,是现金,是刚刚从公司公款里挪出来的、准备用于“艺术品采购”和“高端办公耗材”的钱。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风月靠在冰冷的柱子上,大脑飞速运转。挪用公款养情人,直接转账最方便。可杨歆煜却选择如此迂回、如此低效的方式——通过一个无关紧要的行政人员,用最原始的现金提取,一笔笔“洗”出来。
答案只有一个:防火墙。
杨歆煜在给自己筑一道防火墙。他深知,电子转账留下的痕迹,是无法彻底抹去的。银行系统、财务系统,都有迹可循。一旦公司暴雷,或者他父亲秋后算账,这些记录就是直接的罪证。
而现金,是匿名的,是流动的,是模糊的。通过苏晚这个“白手套”去取,再把卡交还,他就能将资金的最终去向切割得干干净净。苏晚会成为那个“擅自挪用公款”的替罪羊。他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我只是让她去取点备用金,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大,把钱都卷走了?”
这是典型的“黑钱白洗”初级手段,笨拙却有效。它暴露了杨歆煜的贪婪,更暴露了他的愚蠢和心虚。他既想享受金钱带来的快感,又不敢承担直接的风险。
时风月看着苏晚颤抖着走向自己的小车,将信封塞进副驾驶座下,那背影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她不仅是情人,更是被利用的工具。
时风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道防火墙,筑得真是愚蠢至极。
她拿出手机,对着苏晚的车尾牌照,悄无声息地拍下了一张照片。
防火墙?
她会让这堵墙,变成埋葬他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