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晨雾尚未散尽,朱门铜环凝着颗颗露珠,随宫人的推门声“叮”地坠入砖缝。张居正踏青石板而入,藏青蟒袍下摆扫过阶前青苔,腰间羊脂玉佩撞在玉带钩上,清凌凌的脆响——这是他昨夜特意系的,李太后素爱规矩,佩玉位置、蟒纹朝向皆需合着宫礼。
珠帘后的凤椅上,李太后正端着枸杞银耳羹,赤金点翠步摇的翠羽随抬碗动作轻晃,在浅紫凤袍投下细碎光影。“张先生来了?”她声音裹着檀香暖意,却隔层珠帘,像浸了水的丝绸,软中带韧。张居正撩袍屈膝叩拜:“臣张居正,见过太后。”
“免了。”李太后指尖拨弄珠帘,珍珠串儿轻响,“坐吧,皇儿今早说,昨日学写‘克己复礼’,‘克’字竖笔写歪,被先生敲了手背。”她嘴角带笑,张居正却透过帘缝见她捏羹匙的指节泛白——这是太后紧张时的习惯,前世执行任务时,他见多了这般掩饰情绪的模样。
张居正坐直身子,袖中手轻摩挲玉佩上“敬天法祖”四字——激活“权柄系统”后养成的习惯,摩挲能让精神力更集中。“回太后,陛下笔力渐稳,只是心性未定,昨日盯着御花园孔雀看了半刻钟,臣怕他分心才略加惩戒。”他声音沉稳如落棋盘的棋子,“臣为帝师,当以严教为责,若陛下将来要掌乾坤,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
珠帘后身影微顿,李太后放下羹匙,步摇翠羽晃得更急:“先生说得是,可皇儿总道,先生比太师傅还严。”语气软下来,像个忧心孩子的母亲,张居正“人心洞察”虽在冷却期,凭前世经验却察觉不对——太后尾音带着试探,似在摸他底牌。
“太后多虑。”张居正往前凑了凑,目光掠过珠帘,正撞上李太后的眼——那是双藏在雍容后的锐眼,像暗夜里的猫,“臣只是尽本分,陛下乃真龙天子,臣万不敢越俎代庖。前日还跟陛下说,等他满十五岁,臣便请辞首辅,回江陵养老。”
这话如石投水,李太后肩膀明显松了,抬手理鬓角碎发,步摇翠羽终于停稳:“先生能这般想,哀家便放心了。”话锋一转,“昨日户部递折,江南漕船迟半月,粮价涨三成,先生可有头绪?”
张居正早等着这一刻,从袖中掏出密折放在案上:“回太后,臣已让王国光彻查,是漕运总督王宗沐勾结苏州豪强,私吞三万石粮食。这是他亲信供词,盖有私印。”声音冷下来,像腊月寒风刮过琉璃瓦,“臣打算明日早朝弹劾王宗沐,顺便推行考成法——官员政绩以三年为限,庸者降,贪者罢,如此漕运才不会再出乱子。”
珠帘后李太后沉默片刻,方闻叹息:“先生要动王宗沐?他是高拱旧部,内阁还有三个侍郎是他门生。”张居正摩挲玉佩,指腹蹭过刻痕棱角:“太后,大明漕运是生命线,王宗沐吞的不是粮食,是江北百万灾民的命。考成法为吏治清明,臣不得不为。”他抬头,目光直逼帘后影子,“臣向太后保证,此事绝不牵连皇儿名声。”
李太后指尖终于松开羹匙,端茶盏抿了口,翠羽在茶烟里轻晃:“既如此,哀家支持先生。只是——”她停顿,声音带点警告,“先生要记得,皇儿才是江山之主,有些事,需给皇儿留几分颜面。”
张居正起身拱手躬身:“臣谨记太后教诲。”
走出慈宁宫时,阳光已穿透晨雾,御道旁海棠初绽,粉白花瓣落在蟒袍上。张居正摸了摸左眉骨的疤——那里还带着前世的疼,想起昨日府中事:晚膳后,小岚端来参汤刚放案上,突然“啪”地打翻在《漕运志》上,参汤溅湿蟒袍前襟。小岚吓得跪地垂泪:“奴婢该死,手滑了。”他当时未发作,却分明感到碗翻瞬间有细微精神力波动——不是普通人的,是异能者的“意念移物”。
回到张府已是未时三刻。他走进庭院,见小岚蹲在牡丹丛边浇花,青瓷壶水洒在花瓣上,青色布裙沾了泥,袖口针脚歪歪扭扭——昨日便注意到,普通侍女袖口不会用这种粗线。“小岚。”他唤了声,小岚猛地抬头,水壶险些坠地:“老爷,您回来了?”声音发慌,眼睛盯着脚尖。
张居正走过去,指尖掠过她袖口——粗棉麻布料却洗得干净,补丁是新打的。“昨日参汤,是你亲手熬的?”语气轻得像落花瓣的风。小岚点头绞着围裙带子:“是奴婢熬的,笨手笨脚污了老爷蟒袍,求老爷责罚。”张居正笑笑转身:“罢了,以后小心便是。”
夜幕降临,张府灯笼亮起,照得庭院牡丹泛红光。张居正坐书房,摸了摸腰间玉佩,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人心洞察’冷却完毕,是否使用?”他闭眼凝神,意识如细蛇钻进西厢小岚房间。
瞬间感知到——小岚坐桌前,手持幅画像,画中是高拱,她情绪波动剧烈:愤怒、仇恨,还有丝犹豫。她摸了摸枕下短匕,从抽屉拿出药粉倒进小瓷瓶。张居正太阳穴微刺——这是“人心洞察”的副作用,他皱眉听见小岚轻语:“爷爷,明日定杀了他,为您报仇。”
张居正睁眼,窗外月上屋顶,照得案上《资治通鉴》泛冷光。他叫来管家,指尖敲案面:“去查小岚来历。”管家鞠躬:“回老爷,上月从漷县来的,说家乡闹灾逃到京城。”张居正点头,目光掠过庭院——小岚房间还亮着灯,灯光里,她影子正对画像磕头。
“盯紧她。”张居正声音像浸了墨的纸,“别让她靠近书房。”
管家退下,张居正拿起密折,指尖划过“王宗沐”三字——明日早朝又是硬仗。而府里藏着的异能者,已然举起了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