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孝成王丹求胜心切,在范雎反间计的推波助澜下,亲自选定赵括为执行迂回任务的将领。平原君赵胜虽心有疑虑,但王命难违,只得与年轻气盛的赵括即刻奔赴长平前线。
老将廉颇听闻此大胆计划的全过程,尤其是春申君黄歇献计后却滞留邯郸的诡异行径,心中疑窦丛生。“提出如此险策,主谋却按兵不动于后方?非要等老夫分兵给赵括这纸上谈兵的小子才肯动作?”他抚摸着斑白的须发,目光深沉。然而,赵王诏令明确,只是分兵而非撤换主将,在巨大的压力和对王命的服从下,谨慎一生的廉颇,最终极不情愿地拨出了十万精锐交给赵括。
当廉颇同意分兵的消息传回邯郸,一直“悠闲”度日的春申君黄歇立刻动身,入宫辞别赵王,随后并未南下楚军大营,而是直奔长平。他找到廉颇与赵括,神色凝重地叮嘱:“此战一旦发动,便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路!必须不遗余力,严格执行计划,不得有丝毫懈怠!同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面对的,恐怕已非王龁,而是武安君白起亲临!机会只有一次!胜,则名垂青史,皆为功臣;败,则万劫不复,成为列国罪人!”言毕,他不等赵括那充满自信的回应,便匆匆离去,留下满腹疑云的廉颇和跃跃欲试的赵括。
黄歇迅速抵达楚军前线,凭虎符接掌指挥权,立即着手部署。同时,他派快马信使直抵魏国大梁,向魏安釐王提出了一个近乎无礼的要求:撤换老将晋鄙,由信陵君魏无忌出任魏军主将。理由直白而尖锐:“晋鄙将军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过于谨慎恐贻误战机,让秦军窥得破绽。唯有信陵君之胆略威望,方可胜任此决战之指挥!”
魏王圉闻讯大怒,黄歇一介楚臣,竟敢对他魏国将领指手画脚,还要点名让自己的弟弟挂帅?这简直是对他王权的挑衅!然而,在信陵君及其门客的积极推动下,考虑到联合作战的胜算和可能获得的巨大利益,魏王圉强忍怒火,最终勉强同意了黄歇的要求,任命魏无忌为新的魏军主将。
春申君的雷霆手段,瞬间牵动了秦、赵、魏三国神经。而此刻,武安君白起已秘密抵达前线,接替王龁,正冷眼布局,静待赵军入彀。
赵括率领十万轻兵,依计划迂回绕向秦军后方。行军途中,突然遭遇打着“白”字旗号的秦军小队。几番接触,秦军皆佯败后撤。赵括初战告捷,信心爆棚,不顾副将提醒,挥师猛追,一路深入一处偏僻山谷。突然之间,两侧山峦竖起数百面秦军旗帜,伏兵四起!赵括这才惊觉中计,想起黄歇“最坏打算”的警告,慌忙下令全军收缩,就地转入防御,依靠地形苦苦支撑。
与此同时,春申君黄歇亲率两万五千楚军精锐,悄然抵达秦军粮道的关键节点。然而,预定的合围时间已过,却不见赵括军队的踪影。“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黄歇当机立断,“来人!速回大营,命屈宠将军尽起五万主力,火速前来与我汇合!” 传令兵飞驰而去后,黄歇望着秦军粮道,心中默念:“大王,巴蜀才是根本!只要断其源头,扼其咽喉,任他白起如何骁勇,也难为无米之炊!”
楚军主力赶到,七万五千楚军合力向守备粮道的秦军发起猛攻。一番激战,终于成功切断这条生命线!消息传到正在围困赵括的白起耳中,他心头一凛,但面色不变,严令副将继续维持包围态势,制造他仍在指挥的假象,自己则悄然脱离战线,快马加鞭返回主力大营,紧急分兵七万,亲自率领,驰援粮道,意图夺回这关系四十万秦军生死存亡的命脉。
而就在长平各处战场厮杀正酣之际,那支一直被楚考烈王和黄歇刻意隐藏的二十万楚国生力军,于夜色掩护下,对秦国巴蜀之地发动了总攻!巴蜀守军和官吏猝不及防,城邑接连陷落。尽管有秦军斥候拼死突围报信,但楚军早已抢先一步,封锁了所有通往关中的要道,巴蜀已成孤岛,陷落的消息被死死封锁,无法传出。
春申君黄歇将赵括被围、楚军切断粮道的消息,分别传递给廉颇和信陵君。在竹简的末尾,他刻下了一句意味深长、如同谶语般的话:“天梯石栈断绝兮,秦之殇为始也。”
白起亲率七万秦军与黄歇的楚军在粮道沿线展开激烈争夺。黄歇果断分兵两路,每路三万五千,灵活机动地与白起周旋。白起对这等战术虽不屑,但深知粮道重要性,谨慎应对,同时严令主力大营及围赵秦军严防死守,提防赵魏联军突袭。
咸阳章台宫内,秦昭襄王嬴稷发现来自巴蜀的粮食输送量日益减少,心生不安:“怎么回事?巴蜀的粮船为何迟迟不至?”朝臣多以“蜀道艰难,汛期延误”搪塞。不久,前线粮道被断的消息传来,嬴稷焦急万分,欲再派兵增援,却被群臣劝阻:“大王,四十万大军已倾国之力,前线久战疲敝,再分兵救援,恐加速崩溃!武安君用兵如神,定能化解此危!”
数日过去,白起与黄歇为了粮道控制权反复拉锯,血流成河,但粮道始终未能完全回到秦军手中。前线秦军主力及围赵部队存粮告罄,军心开始浮动。年过六旬的白起,虽内心焦虑,却仍以惊人的理性压制着恐慌,试图寻找破局之法。
然而,致命的打击终于降临。巴蜀战场,楚军攻破成都,斩首秦军十万,俘虏官吏将领数十、士卒近八千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终于冲破了楚军的封锁,传到了咸阳!
整个秦国朝堂和关中地区,瞬间被一股彻骨的寒意与绝望笼罩——粮仓已失,粮道被断,四十万大军成了瓮中之鳖!秦昭襄王嬴稷惊怒交加,立刻派出数十批斥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巴蜀陷落的消息送到白起手中。
当白起接到这份如同丧钟般的战报时,这位一生征战、从未言败的军神,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深切的绝望。他强压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恐慌,不敢将巴蜀失守的消息公之于众,只能密令主力部队与围赵部队,交替掩护,秘密地、分阶段地向后撤退,试图挽回尽可能多的兵力。
黄歇第一时间得知巴蜀大捷,立即联络信陵君魏无忌。两日后,楚魏近二十万联军,兵分两路,向白起的七万疲敝之师和秦军主力大营发起了总攻!白起率领的部队突遭夹击,损失惨重,被迫向主力靠拢;而信陵君指挥的十万魏军,如出柙猛虎,对早已断粮、士气低落的二十三万秦军主力发动了雷霆突袭,秦军大乱!
城头之上,老将廉颇敏锐地捕捉到战机,尽管对魏军的突然猛攻和黄歇的预言心存疑惑,但见秦军阵脚已乱,当机立断,下令打开城门!三十万养精蓄锐已久的赵军,如同决堤洪流,冲向混乱的秦军主力。饥饿难耐的秦军士兵毫无斗志,在赵魏四十万联军的猛烈冲击下,溃不成军,狼狈地向围困赵括的部队逃窜。
而围困赵括的十万秦军,眼见主力溃败,后方漫山遍野的赵魏联军杀来,顿时军心崩溃,阵型大乱!被围多日、濒临绝境的赵括部队,见此情景,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奋力向外突围!
前方溃兵涌至,后方强敌追击,侧翼困兽反扑……白起面对这前所未有的混乱局面,看着麾下饥疲交加、建制已散的军队,这位被誉为“人屠”的武安君,一生意志如铁,此刻却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瘫倒在地。他知道,败局已定,无可挽回。为了给秦国保留最后一点种子,他做出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其战争哲学的决定——下令剩余部队,向联军投降。
经此一役,四十万秦军,战死、饿死、自相践踏而死者超过三十万,幸存者不足十万,尽数被俘。而赵、魏、楚三国联军六十万,损失约十二万余:楚军一万,魏军两万,赵括军七万余,廉颇军两万余。信陵君魏无忌与老将廉颇,都未曾想过,自己竟会成为亲手击败“军神”白起的将领。对于白起的处置,联军暂时商议将其交由赵国看管,押往邯郸。
然而,就在赵魏联军忙于清点战果,将秦国降卒用长绳串联,押上囚车之时,春申君黄歇却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他率领所有楚军,极其隐秘地、迅速地脱离了长平战场,昼夜兼程,直扑韩国上党地区。
楚军突然出现在上党,找到原韩国上党郡守冯亭,将所有在当地的赵国官员和商人“礼送”回赵,随后竟将冯亭绑缚起来,连同整个上党郡,以及之前被秦国占领的野王等地,一并“归还”给了韩国!
新郑韩宫,韩桓惠王韩然看着一身戎装、半跪于殿前,手捧上党地图和官印的春申君黄歇,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韩王,”黄歇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今上党、野王,已重归韩国。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
韩然战战兢兢,不知楚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黄歇请求近前密语,韩然只得忐忑应允。
黄歇走近王座,俯身在韩然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峻而直白地说道:“韩王,国小,并非原罪。韩国地处天下之中,商贸繁荣,财富积累并不逊于秦、齐、楚等大国。为何总要将这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割让给虎狼之邦,却忽视了内在的强盛与变革?贵国的老将军暴鸢,侍奉韩室已五十二年了吧?历经宣惠王、襄王、釐王,直至大王您,四朝元老,可曾见过如此挥霍国本、屡战屡败而不知变革的境地?若再不效法当年韩昭侯申不害变法图强之志,我楚国今日能帮你收复失地,他日……也终究救不了一个甘愿沉沦的韩国!”
言毕,黄歇不再多言,行礼后毅然转身离去,留下韩王然独自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味着这如同冰水浇头般的警醒与震撼。
原来,当初楚考烈王熊完与春申君黄歇那场绝密的耳语,除了“截粮道、布口袋、密取巴蜀”之外,还有这最后的关键一部分:“……若联军大胜,则趁各国忙于消化战果之际,立即南下,兵不血刃,将上党、野王占下,归还韩国,施恩于韩,同时警醒其王!若联军大败或计划受阻,则保存实力,即刻撤回,不可恋战!”
如今长平之战三国大胜,这最后的布局,才得以完美实现。楚国不仅在此战中极大地削弱了头号强敌秦国,更通过一系列精妙的操作,将影响力深深植入了三晋之中,为未来更加复杂的天下博弈,埋下了深刻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