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城外,寒风萧瑟。信陵君魏无忌与一众决心赴死的门客,正准备出发前往赵国。前来送行的亲朋与未被选中的门客泣不成声,场面悲壮。魏无忌环视四周,眉头紧锁:“侯生(侯嬴)为何未至?” 他素来敬重侯嬴的智谋,此刻缺席,令他心生不安。
他独自策马返回城中,直奔侯嬴陋室。侯嬴正安然坐着,见他进来,只是淡淡一瞥。魏无忌强压焦躁:“先生可知我即将前往赵国,与赵共存亡?为何不来相送?”
侯嬴平静道:“公子努力前行吧,老臣不能相从了。”
魏无忌闻言,一股无名火起,觉得受到了轻慢,愤然转身离去。然而,出城不到十里,他猛然拉住缰绳:“不对!侯生待我素厚,我今赴死地,他无一言相赠,必有深意!”他立刻调转马头,再次回到侯嬴住处。
见他去而复返,侯嬴笑了:“臣就知道公子会回来。” 他屏退左右,正色道,“公子如今欲以区区门客之躯,赴强燕之军,此譬如以肉投饿虎,何功之有?尚安事客?”
魏无忌连忙下拜:“请先生教我!”
侯嬴道:“上策,联络朝中忠义之士,趁魏王不备,控制大梁,夺其兵权,名正言顺发兵救赵。”
魏无忌骇然:“此乃篡逆,不可!”
“下策,便是公子原计,与门客俱死赵难,于国无益,徒留虚名。”
“那中策为何?”
侯嬴压低声音:“臣闻晋鄙之兵符常在魏王卧内。而如姬,王最幸爱,且其父为人所杀,三年求报不得,是公子使客斩其仇头,敬进如姬。如姬感公子恩德,愿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这才是如同春秋五霸一样的功业啊!)”
魏无忌如梦初醒,依计而行。他秘密联系如姬。如姬感念其深恩,慨然应允。是夜,如姬侍奉魏王安寝,趁其熟睡,盗出兵符,交予信陵君。魏无忌拿到兵符,不敢耽搁,连夜率领核心门客,悄无声息地离开大梁,直奔晋鄙大军所在的平阳。
与此同时,邯郸城内,平原君府邸气氛凝重。平原君赵胜对汇聚一堂的门客沉声道:“邯郸危如累卵,需遣使突围,前往秦、楚求援!需勇力文辩俱佳者二十人随我同行,然……仅得十九人,余无可取者!”
正当众人焦急时,坐于末席的毛遂站起身,自荐道:“遂闻君将合纵于楚,约与食客门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愿君即以遂备员而行矣。”
平原君打量着他,有些陌生:“先生处胜之门下几年于此矣?”
“三年于此矣。”
平原君摇头:“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
毛遂从容应答:“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
平原君见他言辞不凡,气度沉稳,最终同意让他凑足二十人之数。这二十一人,在平原君率领下,趁夜冒死突破燕军层层封锁,成功冲出邯郸,踏上了艰难的求援之路。
平原君一行人先至咸阳。章台宫内,平原君将孟尝君门客探得的燕国“巴蜀之谋”及离间秦楚的险恶用心,向秦昭襄王、范雎、白起等人和盘托出。
“秦王!燕王喜其志非在灭赵,而在乱天下!其以巴蜀为虚饵,欲使秦楚相争,他好吞赵并魏,届时携北方之势,巴蜀还能安稳否?关中还能无忧否?”
嬴稷与范雎对视,深知其中利害。若让燕国坐大,确实后患无穷。白起虽沉默,但眼神已表明态度。秦王当即拍板:“蒙骜、王翦,领兵五万,火速驰援邯郸!武安君……白起,你为监军,随军参谋,务必击退燕军!”考虑到国内压力及试探性质,秦国此次出兵规模不大,但已表明姿态。
随后,平原君一行辗转至楚都郢都。楚国王宫,气氛却截然不同。
楚考烈王熊完高踞王座,春申君黄歇侍立一旁,态度矜持。
“平原君,”楚王慢条斯理地开口,“秦、魏援赵,乃盟约之谊。你赵国为何又来求我楚国?莫非忘了,楚之盟友,乃是韩、齐,还有……正在与赵交兵的燕国?”
平原君赵胜慷慨陈词,从唇亡齿寒说到燕国野心,从天下大势说到楚赵旧谊,然而楚王与春申君只是敷衍,迟迟不肯松口。
就在僵持之际,殿外传来喧哗!只见毛遂按剑历阶而上,不顾侍卫阻拦,径直走到楚王面前,目光如电!
楚王惊问:“客何为者?”
平原君忙道:“此乃胜之舍人也。”
楚王呵斥:“胡不下!吾乃与尔君言,汝何为者也!”
毛遂毫无惧色,手按剑柄,上前一步:“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国之众也。今十步之内,王不得恃楚国之众也,王之命悬于遂手!”他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个人安危,而是直指核心:
“楚国自怀王后期励精图治,鄢郢、长平、伊阙,三场大战,楚国皆能从中得利,重塑格局!短短数年,列国纵横之势因楚而变!然而如今,燕国即将吞并赵国!一个整合了燕赵之地、直接掌控中原的庞然大物,将彻底堵死秦国东出之路,也堵死楚国北上之途!大王!燕国如今故意挑动秦楚两国,将目光局限于巴蜀之争,其目的就是孤立赵国,好让他从容灭赵!试问,当今天下,除了秦楚,谁配称霸?如今弱燕竟敢玩弄二强于股掌,欲凌驾于秦楚之上,此等行径,孰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席话,如惊雷炸响!不仅点破了燕国的阴谋,更刺痛了楚王作为大国的自尊。楚王脸色变幻,与春申君交换眼神。他们其实早已从孟尝君的门客处得知真相,此刻被毛遂当众捅破,再也无法装糊涂。
楚王猛地站起身:“好!先生之言,振聋发聩!寡人岂能坐视弱燕猖狂!”他当即下令:“春申君,即刻点兵五万,北上与上党景阳所部十万楚军会师!会师之后,全军开赴邯郸,解赵国之围!”
邯郸城下,战事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连续十余日,燕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残破的城墙。城头,老将廉颇亲自擂鼓,须发皆张;乐乘、平原君家臣皆持刃血战。邯郸百姓,无论贵贱,纷纷登上城头,投石、放箭、甚至以血肉之躯阻挡登城的燕兵。每一日,城上城下都会增添数千乃至数万具尸体,护城河已被染红。
一名被俘的赵国伤兵在燕军严刑拷打下,虚弱地吐露了“秦、楚、魏援兵将至”的消息。燕将栗腹、卿秦等人闻讯,更加恐慌,攻势也愈发疯狂,企图在联军到达前攻破邯郸。
此时,信陵君已持虎符抵达平阳魏军大营。他出示兵符,命令晋鄙交出兵权。老将晋鄙合符后,仍存疑虑:“公子今单车来代之,有何凭据?吾拥十万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 他要求派人回大梁请示魏王。
情况紧急,不容拖延!信陵君心一横,对身后的力士朱亥使了个眼色。朱亥突然抽出袖中四十斤重铁椎,大喝一声:“晋鄙老儿,奉命行事,何须多言!”一椎挥出,晋鄙当场脑浆迸裂,毙命帐中!
信陵君持符走出营帐,对惊骇的魏军将领高声道:“晋鄙抗命不遵,已被诛杀!魏王命我接管大军,火速救援邯郸!赵魏唇齿相依,赵亡则魏危!凡我魏国好男儿,随我杀敌报国,共建功业!”他素来威望极高,加之持有兵符,大部分将士选择服从。信陵君整顿约八万精锐,抛弃辎重,轻装疾驰,直扑邯郸!
数日后,正当燕军全力攻城,后方突然大乱!信陵君率领的魏军如神兵天降,猛攻燕军后背!燕军久战疲敝,后勤不继,猝不及防下阵脚大乱。与此同时,西面烟尘滚滚,蒙骜、王翦率领的五万秦军锐士杀到!南面,春申君、景阳汇合后的十五万楚军,以及象征性出兵三万的韩军,也出现在地平线上!
“援军到了!!”邯郸城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廉颇见状,立刻下令打开城门,赵军如同出闸猛虎,与城外联军里应外合!
燕军本就强弩之末,面对秦、楚、魏、赵、韩五国联军的夹击,顷刻间土崩瓦解,仓皇向北溃逃。然而,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李牧率领的赵国边骑精锐,早已从雁门悄然绕道,如一把尖刀插入了燕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代郡后方!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数十万燕军在代地陷入绝境。
一场混战,燕军主帅栗腹在乱军中被流矢射杀,副将卿秦被俘。只有老成持重的剧辛与受伤的将渠,收拢残部,且战且退,勉强组织起不到二十万的败军,狼狈不堪地退过易水,依托燕国本土防线才稳住阵脚。
五国联军乘胜追击,兵分三路,如同三把利剑刺向燕国心脏:
北路: 李牧率赵边骑攻上谷。
中路: 信陵君、廉颇率赵魏联军直扑燕都蓟城。
南路: 蒙骜、王翦(白起在后方统筹)率秦军,与春申君率领的楚韩联军进攻富庶的督亢之地。
燕王喜在蓟城接到一连串败报,惊骇欲绝,一口鲜血喷出:“天亡大燕!列国名将尽集于此,先是田文,黄歇,赵胜,魏无忌四公子合纵谋之,现有白起,廉颇,李牧,王翦四大名将,燕何至于斯?!”
危急存亡之秋,燕太傅鞠武挺身而出:“大王勿忧,臣愿出使联军,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退五国之兵!”
鞠武首先来到兵临蓟城的赵魏联军营帐,面对廉颇与信陵君,他坦然道:“两位君上,燕国经此一败,精锐丧尽,数十年内已无力南下图谋中原。韩、齐、楚三国皆已弃燕。我王愿遣太子丹入邯郸为质,以示永绝南下之心。恳请赵魏退兵,给燕国一线生机。”考虑到彻底灭燕代价巨大,且需防范秦楚,廉颇与信陵君权衡后,同意了这个条件,赵魏联军从蓟城和上谷撤退。
随后,鞠武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进攻督亢的秦楚韩联军营帐,面见蒙骜与春申君。
他对蒙骜说:“秦今助赵,固然巩固了秦赵魏之盟。然燕国地处北陲,于秦而言,得其地不足以为利。秦楚今日耗费钱粮助赵反攻燕国,实乃削弱自身,壮大赵国。赵国若尽收失地,国力迅速恢复,立刻将成为与秦、楚鼎足的第三极。届时,秦国面对一个更强大的赵国,岂非养虎为患?”
他又对春申君说:“春申君明鉴,楚国所求,无非中原利益与遏制秦国。如今赵国若过于强大,于楚何益?不如承认现状,让燕国保有此次攻赵之初所占的河间数座城邑。如此,燕赵之间仇恨难消,相互牵制,于秦、于楚,岂非更为有利?”
蒙骜与春申君听后,各自沉思。秦国确实不愿看到赵国过度强大;楚国也乐见北方二国相互制衡。最终,秦楚两国默许了燕国占据河间部分城邑的事实,相继退兵。
至此,这场由燕国挑起,几乎颠覆战国格局的大战,以燕国的惨败和外交斡旋下的微妙平衡告终。赵国得以存续,但元气大伤;燕国一蹶不振,退守北疆;魏国信陵君威望更上一层楼,却也与魏王嫌隙更深;秦国展示了力量,也看到了赵国的韧性;楚国则通过干预,进一步巩固了其在中原的影响力。列国间的博弈,进入了新的、更加复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