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大战的硝烟散去,留下的是一片凋敝与新的仇恨。
·燕国虽侥幸保全宗庙,甚至靠着秦楚的“默许”占据了赵齐边境的高唐、灵丘等河间城邑,但国内已是千疮百孔。青壮损失惨重,国库空空如也,太子丹被迫入赵为质,国家尊严扫地。燕王喜姬喜经此一役,雄心尽丧,变得更加依赖太傅鞠武,只能采取休养生息之策,缓慢恢复元气,彻底退出了中原争霸的舞台。
赵国熬过了灭顶之灾,但代价无比惨痛。长平、邯郸两场大战,累计损失超过五十万精锐(长平损失十万,邯郸之战死伤逾二十五万,被俘近二十五万),代、鄗、昌等收复之地被燕军劫掠一空,民生凋敝,国力一落千丈。赵孝成王赵丹在庆幸存续之余,内心充满了愤懑:对魏安釐王见死不救的懦弱行为深感厌恶;对秦昭襄王和楚考烈王为了自身战略平衡,竟默许燕国占据河间之地感到极大的警觉与不信任。这种不信任,甚至波及到在邯郸为质的嬴异人(子楚)一家,赵王派人将嬴政母子看守得更加严密,仿佛攥住最后一根能牵制秦国的稻草。
信陵君魏无忌凭借窃符救赵、大破燕军的壮举,在赵国赢得了至高无上的威望。当他率领魏军凯旋途经邯郸时,赵王丹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执礼甚恭,邯郸百姓更是箪食壶浆,夹道欢呼。然而,荣耀背后是巨大的政治危机。魏无忌深知窃符杀将之事无法善了,便与门客们留在了赵国,暂居邯郸,不敢回国。
魏国大梁,魏安釐王魏圉得知消息后,暴跳如雷!他无法容忍弟弟如此悖逆行为,更恐惧其日益高涨的声望。一场针对信陵君势力的大清洗迅速展开:信陵君留在魏国的门客全部下狱,他们的家眷被发配边境修筑城防,形同苦役。老谋士侯嬴为保全信陵君,也为了掐断追查线索,毅然在街市自刎,以死承担了主谋之责。最悲惨的是宠妃如姬,事情败露后,立刻被盛怒的魏王打入冷宫,生死不明。经此变故,本就偏好男色的魏王,更加专宠龙阳君,魏国朝政愈发昏暗。
远在薛地的孟尝君田文,得知五国联军大破燕国的消息后,卧于病榻之上,脸上竟露出了八十多年来罕见的、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他气息微弱地对身边仅存的门客感叹:“田文一生,历尽荣辱,见过合纵伐秦、伐楚、伐齐,如今临终前,竟又见合纵伐燕!曾在齐、秦、魏、韩为相,亦得楚国救命之恩……哈哈,此生……不枉矣!” 次年即前253年,这位纵横战国舞台半个多世纪的传奇公子,溘然长逝。死后齐王建回收封地,而孟尝君的剩余的门客也做鸟兽散逃到其他地方。
而秦国的军神白起,在长年征战中早已耗尽了心力,旧伤缠身,于公元前252年潼然离世。他的离去,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秦国失去了一把最锋利的战刀。由于赵国元气大伤且与秦国关系降至冰点,范雎“联赵制楚”的战略彻底破产,在秦昭襄王嬴稷于公元前251年去世后不久,这位权倾一时的应侯也黯然离开了秦国政坛。
秦昭襄王去世后,太子安国君嬴柱继位,是为秦孝文王。然而,这位年老体衰的新王在为父王守孝一年后,正式即位仅三天便突然薨逝,引人遐思。随后,在吕不韦与华阳夫人的全力支持下,嬴子楚登上王位,即秦庄襄王。
与其他国家的动荡衰败相比,楚国进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自公元前257年起至公元前250年,八年间大规模水利工程——都江堰、江汉、江淮、芍陂等相继竣工,粮食产量连年攀升,人口稳步增长,国力如日中天。
燕赵之战彻底重塑了战国格局。原来的“秦-赵-魏”北方轴心因赵国的极度衰弱和信任裂痕而名存实亡,赵国陷入绝对孤立。“楚-韩-齐-燕”的南方联盟也因燕国的废弛和齐国的貌合神离而松散,实际上形成了以 “楚-韩”为核心 对阵 “秦-魏”为纽带 、赵国游离在外的新对峙局面。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各国在新的平衡下继续积蓄力量。
韩桓惠王韩然在位第二十三年,韩国经过数年“有限变法”,成效显著:成功编练十万新军,这些士兵训练有素,甚至能熟练掌握弓、戈、剑、车等多种技能并快速切换,战斗力不容小觑。韩王大喜,但相国张平等人冷静指出:韩国粮食等战略物资仍依赖楚国,且地缘形势险恶,新郑距魏都大梁不到二百里,南依强楚,西邻恢复元气的秦国,北接虽残犹斗的赵国。楚国需要韩国作为抵御北方的缓冲,而韩国也需借楚之势生存。为避免成为众矢之的,韩国决定继续隐忍,养精蓄锐。
秦庄襄王子楚在朝会上忧心忡忡:“自长平之败,我大秦休养生息十年,关中已复旧观。然巴蜀沦丧,反资敌楚!据黑冰台密报,楚国近年水利悉数竣工,国力日盛。若再待其消化三五年,天下大势必尽归楚!朕意已决,必须夺回巴蜀!”
吕不韦出列,力主备战。经过一年紧张筹备,公元前248年8月,秦庄襄王任命吕不韦总揽后勤,以大将蒙骜为统帅,尽起二十万精锐,自武关而出,兵分两路:一路五万攻汉中,牵制楚军;主力十五万则直扑巴蜀腹地!
此时的赵国,经过近五年恢复,依旧未能走出战争创伤。赵孝成王面对朝堂,声音苦涩:“赵国经长平、邯郸两役,壮丁死伤枕藉,再也无力南下争雄矣!” 外交上,联秦遭疑,合楚无门,韩魏难信,燕为死仇,齐守中立,赵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对孤立,只能在夹缝中艰难求存。
楚考烈王熊完接到秦军大举南下的急报,毫不迟疑,立刻命令大将项燕率十万精锐火速增援巴蜀,与当地守军合力抗秦。巴蜀山高水险,秦楚两支精锐展开激烈鏖战,一时难分胜负。
与此同时,魏安釐王在秦国的压力(强调秦魏盟约)下,不得已发兵十万,攻打楚国北境要地陈城。楚王临危不乱,派遣春申君门下客卿李园为将(此人或因裙带关系上位),领兵八万驰援陈城前线。楚国首次面临秦、魏两线作战的考验,虽然近年国力大增,但连续大兴水利也消耗颇巨,面对养精蓄锐十余年的秦军和魏军的夹击,东西两线战场均陷入胶着,渐显劣势。
就在秦、楚、魏三国在巴蜀和陈城杀得难解难分,谁都无暇他顾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局面出现了!
韩桓惠王韩然与相国张平,看准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他们并未通知任何盟友,秘密调动了那支苦心训练多年的十万新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边境,直扑魏国都城——大梁!
魏国主力正在陈城与楚军对峙,国内空虚,对韩军的突然袭击毫无防备。韩军攻势迅猛,连战连捷,兵锋直指大梁,最近处距城已不足六十里!
魏安釐王在大梁城内接到雪片般的告急文书,惊怒交加:“韩国!蕞尔小邦,安敢趁火打劫!行此卑劣之事!”他紧急拼凑起七万军队前往阻击,然而这支仓促组成的军队,面对训练有素、士气正旺的韩军新锐,不堪一击!一场大战,七万魏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将也被韩军俘虏!
“劲韩”回归,威震天下!韩国用一场干净利落的奇袭,向战国宣告,即便在强邻环伺之下,它依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一击,不仅严重削弱了魏国,更彻底打乱了秦、楚、魏三国战局的部署,使得整个中原局势,再次充满了巨大的变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巴蜀和陈城,投向了距离大梁仅六十里的韩军兵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