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房子里还残留着昨夜柠檬茶的凉意,玻璃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杯沿往下滑,在桌面晕开一小片湿痕。江屿坐在旧木桌前,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保存键——参展的《老巷晨雾》系列终于敲定终版,他盯着屏幕上那张橘猫踩露的照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相机背带,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可下一秒,屏幕突然“滋啦”一声炸出静电,不是普通的电流杂音,是像有东西在玻璃后面撕咬的锐响,紧接着,屏幕边缘渗出无数道冷白色的光丝,细如发丝,却带着能扯碎空气的吸力,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像两只无形的手,攥住他们的手腕往屏幕里拽。
白逸辰下意识想调动控梦能力挣脱,手腕的蝴蝶胎记刚泛起粉光,就被那股吸力压得黯淡下去,掌心传来一阵刺骨的冷,像攥住了块冰。江屿被拽得踉跄,怀里的相机撞在桌角,镜头盖“哐当”掉在地上,滚到床底不见踪影。两人像被按进湍急的水流里,眼前的房子瞬间扭曲、碎裂,木桌、防潮箱、墙上的照片都化作细碎的光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数码混沌——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他们就这样被硬生生吞进了电脑深处。
落地时脚下是软腻的“地面”——不是实体,是无数重叠的0和1代码碎片,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0101”电流声,黏在鞋底像没干的水泥,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全力。远处的“天空”是翻涌的深蓝数据流,像被搅乱的墨汁,每一次涌动都砸下成片的冷光碎渣,那些碎渣不是固态,却带着冰锥般的硬度,砸在江屿的胳膊上,瞬间留下一道红痕,疼得他倒抽冷气。他刚想扶着白逸辰站稳,一道机械感的声音就从数据流里劈出来,没有回声,却像直接砸在耳膜上:“闯入者,剥离意识离开,或被强制格式化。”
紧接着,一个裹着银灰色数据铠甲的身影从数据流中坠落,落地时没有声音,像片羽毛。兜帽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泛着冷光的下颌线,线条锋利得像代码刃,是楠灵。他的铠甲上布满细密的纹路,不是装饰,是流动的代码,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连指尖都缠着淡蓝色的电流。
话音未落,楠灵指尖突然弹出三道代码刃——不是实体刀刃,是由纯数据构成的光刃,泛着冷白的光,直逼江屿怀里的相机。江屿侧身躲开,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可代码刃的余波还是扫到了相机,镜头上瞬间添了道细痕,一道冷光顺着裂痕钻进去,相机机身立刻泛起一层白霜。白逸辰看得心头一紧,手腕的蝴蝶胎记骤然亮起来,想调动梦境能量构筑一道屏障,可能量刚释放出来,就被地面窜出的冷光藤蔓缠住——那些藤蔓像活的蛇,顺着脚踝往上爬,越挣越紧,藤蔓表面的冷光渗进皮肤,冻得他小腿发麻。
“你他妈看清楚!这冷光跟着你的攻击疯长!”白逸辰怒吼,声音里带着急意。他能看见,楠灵每一次释放代码刃,周围的冷光碎渣就多一分,数据流翻涌得更剧烈,连脚下的代码地面都开始泛白,像要结冰。可楠灵根本不为所动,身影突然化作一道银灰色的流光,瞬间闪到江屿身后,数据铠甲的肘部凝聚起一团冷光,狠狠撞向他的后心——江屿被撞得往前踉跄,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却在转身的瞬间,将摄影里“快门速度”的概念攥成一道暖光刃,往楠灵的肩甲劈去。
“滋啦”一声,光刃劈中铠甲的瞬间,蓝紫电流从裂缝里喷涌而出,楠灵闷哼一声,往后退了半步。他低头看了眼肩甲的裂缝,眼神依旧冰冷:“碍事。”话音刚落,他脚下的代码地面骤然开裂,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出现在两人面前,无数道冷光藤蔓从深渊里窜出来,像疯长的野草,缠住江屿和白逸辰的脚踝,往黑暗里拽。白逸辰的蝴蝶胎记亮到极致,想扯断藤蔓,可那些藤蔓刚被扯断,又立刻从深渊里长出新的,反而缠得更紧,连他的手腕都被缠住,控梦能力被死死压制。
江屿看着白逸辰的脸越来越白,突然想起相机里的“感光度”功能——在现实里,感光度越高,捕捉的光线越多。他立刻将相机的感光度推至极限,镜头里爆发出一道暖金色的光,不是攻击,而是像一张网,罩住他和白逸辰的脚踝。暖光触到冷光藤蔓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藤蔓表面的冷光开始消融,像冰雪遇到暖阳,很快就化作细碎的数据流,散在空气里。
楠灵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快得让人抓不住——显然没见过能克制冷光的数据。他不再管白逸辰,身影一闪就到了江屿面前,数据铠甲的手掌按向相机镜头,想把暖光掐灭。江屿偏头躲开,相机背带却被楠灵的指尖勾住,两人瞬间陷入拉锯——江屿拽着相机往后拉,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楠灵攥着背带往前扯,冷光顺着背带往江屿的手腕爬,冻得他指尖发麻,可他死活不肯松手。
“江屿!把相机扔给我!”白逸辰见状,咬着牙用尽全力,将缠在身上的冷光藤蔓往中间拧,硬生生拧出一道缝隙,同时调动最后一点控梦能力,将周围的数据流凝成一把光剑,往楠灵的后背刺去。楠灵被迫侧身躲开,江屿趁机往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深渊已经扩大,一脚踩空,整个人往深渊里坠去——那深渊里翻涌的不是黑暗,是纯粹的冷光数据,像一张要吞噬一切的巨嘴,能看见无数废弃的文件碎片在里面旋转,连光线都被吸得扭曲。
白逸辰眼疾手快,伸手抓住江屿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可冷光藤蔓瞬间缠上他的胳膊,连带着江屿一起往下拽,两人悬在深渊上方,脚下是翻涌的冷光,每一秒都在靠近死亡。楠灵站在深渊边缘,俯视着他们,声音里没有丝毫怜悯:“放弃挣扎,这台主机里的幽频冷光,本就该由我掌控,你们的存在,只会让它失控。”
“放你妈的屁!”江屿骂着,突然想起相机里存着的照片——那些老巷的晨雾、雪天的脚印、两人抢棒棒糖的傻样,全是带着温度的回忆。他猛地把相机举到眼前,按下快门,相机里的暖光瞬间爆发,像一道光柱,扎进深渊的冷光里。让人意外的是,那些冷光数据没有反抗,反而像找到了归宿,顺着光柱往相机镜头里涌,镜头开始发烫,甚至渗出细微的电流,江屿的手腕被烫得发红,却还是死死举着相机。
楠灵脸色骤变,冲过来想阻止:“你疯了!这样会让冷光彻底失控!”可已经晚了,大量的冷光顺着光柱钻进相机,屏幕上的冷光数据肉眼可见地减少,深渊里的翻涌也平缓了些。白逸辰趁机挣脱缠在胳膊上的冷光藤蔓,拽着江屿往深渊边缘爬,可刚爬上去,就被楠灵一脚踹中胸口——那一脚带着数据铠甲的重量,白逸辰闷哼一声,和江屿一起再次摔回深渊边缘,江屿的相机脱手,掉进了代码碎片里,顺着斜坡往深渊滚去。
楠灵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捡回相机,白逸辰却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把他往深渊里拽:“江屿!拿相机!”他的声音带着嘶吼,后背被冷光碎渣砸得生疼,却死死抱着楠灵的腿不放。江屿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在相机即将滚进深渊的瞬间,抓住了背带,指尖传来相机发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安。
两人背靠着背站在深渊边缘,周围的数码世界开始崩塌——深蓝的数据流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冷光如潮水般从裂缝里涌出来,步步紧逼,脚下的代码地面寸寸瓦解,每一步都踩在危险的边缘。江屿举着相机四处看,突然发现相机取景器里有一道微弱的光——那是出口,在不远处的数据流缝隙里,波动最平缓,像现实世界里的晨光。可楠灵已经挡在了出口前,他的肩甲裂缝里涌出更多的蓝紫电流,手中凝聚起一柄巨大的代码刃,刃身泛着冷白的光,足以劈开数据流。
“想走?没那么容易!”楠灵嘶吼着冲过来,代码刃带着能劈开空气的锐响,直逼两人面门。江屿下意识将相机塞给白逸辰,自己往楠灵面前冲——他要替白逸辰挡住这一击,让白逸辰趁机往出口跑。可就在代码刃要劈到他的瞬间,白逸辰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将控梦能力全部注入相机,镜头里爆发出比之前更亮的暖光,硬生生将代码刃撞偏,同时把两人往出口的方向推。
楠灵被暖光震得后退几步,胸口的铠甲裂开更大的缝,却立刻又追了上来,手中甩出一道“归零锁链”——由废弃代码凝成的锁链,带着倒刺,缠住了江屿的脚踝,猛地往回拽。江屿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再次摔进深渊,他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对身后的白逸辰吼:“快走!别管我!”
白逸辰却笑了,笑得有些疯癫,眼底却亮得惊人:“疯了才不管你。”他转身冲回来,将相机里最后一点暖光全部爆发,缠在归零锁链上,同时调动仅剩的控梦能力,将自己的梦境能量化作一把刀,砍向锁链——锁链应声而断,可白逸辰也被暖光的反作用力震得后退,一脚踩空,往深渊里坠去。
江屿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再次悬在深渊上方,手臂因为用力而发抖,指节泛白。楠灵站在他们面前,手中的代码刃还在泛着冷光,却没有立刻劈下来,只是看着他们,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像数据流出现了杂音:“你们……明明可以自己走。”
“要走一起走。”江屿咬着牙,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就在这时,身后的出口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整个数码世界开始剧烈崩塌,冷光数据像疯了一样往深渊里涌,连楠灵的脚边都开始出现裂缝,代码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楠灵看着即将吞噬一切的冷光,眼中寒光一闪,猛地将手中的代码刃掷向两人之间的虚空——刃身炸开,无数道细小的代码碎片像流星雨般落下,意图将他们与出口一同斩断。
江屿和白逸辰被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向出口飞去,指尖几乎已经触到那道温暖的光,能感觉到现实世界的气息在靠近。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脱出的瞬间,出口忽然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掐住,光芒剧烈收缩,边缘开始出现细碎的裂痕——楠灵并未援手,反而趁势将自己的“熔断”权限注入系统核心,屏幕深处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所有可能的退路都被封锁。
冷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两人死死困住,裹住他们的四肢,往深渊的方向拖。江屿回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楠灵冷漠的背影——他正转身走向系统核心,数据铠甲的裂缝里渗出的蓝紫电流越来越多,却依旧没有回头。那道即将合拢的光缝就在眼前,却像隔了万水千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冷光涌至胸口,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江屿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相机从手中滑落,往深渊里坠去。白逸辰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是唯一的暖意,蝴蝶胎记的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世界骤然一黑,所有的声音、光线、触感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冷和黑暗。
他们还在里面,困在这崩塌的数码囚笼里,没来得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