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九的“筑梦”无声地蔓延，如同最轻柔的蛛网，覆盖了废墟的每一寸焦土。
那头原本狂暴的蛇头豹身怪兽，血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迷茫，它低吼着，利爪在空中徒劳地挥动，仿佛在与看不见的敌人搏斗。它陷入了鱼九以无尽痛苦与绝望编织出的幻境牢笼，暂时忘却了真实的杀戮。
机会稍纵即逝。
鱼九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她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重伤濒死的独眼兔妖背起。兔妖很轻，但那份生命的重量却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也坚定了她的信念。
“坚持住，”她低声说，声音在废墟的风中几乎听不见，“我们离开这里。”
她不再看那头在原地打转、发出困惑咆哮的怪兽，凭借着前世对这片镜中地狱残存的记忆，以及今生更敏锐的感知，她辨认着出口那微弱的气息波动。
每一步都踏在燃烧的灰烬与凝固的血泊中，但她走得异常稳健。
没有惊心动魄的逃亡，只有在一片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杀戮场中，一道背负着另一个生命，坚定前行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那片熟悉的、荡漾着水波纹光的出口。
鱼九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传来，比进入时更强烈一些，或许是因为她带了“额外”的妖出来了。
眼前景象骤变，紫气缭绕的草原，清新的空气（尽管混杂着各种妖气），以及……无数道投射过来的目光。
她出来了。
回到了昆仑试的场地。
她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手背——那道红线，已经没有了。她成功了，凭自己的力量，走出了那片地狱。
然而，考核似乎已经结束了片刻。
仙官们正在整理名册，大部分通过考核的妖怪（数量稀少）脸上带着狂喜与疲惫，聚集在一旁。而更多的，是未能及时出来，或红线已断者，弥漫着沮丧与死寂。
鱼九的目光快速扫过通过者的人群，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黑猫。
它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趴在一块光滑的圆石上，黑缎似的长毛在草原的微风中轻轻拂动，宝石般的蓝绿眼眸半眯着，仿佛刚刚小憩了一场，而非经历了一场残酷的试炼。它身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尘埃或血污，与周围那些或多或少带着狼狈的通过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它果然通过了，而且如此轻松，如此……早，就好。
没有她这个脱累，猫会活得很好。
鱼九心中并无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平静。
这时，一位仙官注意到了背着兔妖、略显踉跄地站稳的鱼九，他微微蹙眉，走了过来。
“考核时间已过。”仙官的声音平和，他看了一眼鱼九手背上的红线，又看了看她背上奄奄一息的兔妖，“你虽自身通过，但携带他妖而出，且超时片刻，按例，不计入本次通过名册。”
周围投来各种目光，有同情，有好奇，也有不屑。老猿站在远处，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鱼九轻轻将兔妖放下，让它平躺在柔软的仙草上。她直起身，面对仙官，脸上没有露出被淘汰的失望或愤怒，反而是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弟子明白。”她声音清晰，向着仙官微微躬身，“能凭己力安然走出，并救下一位同道，于愿已足。多谢仙官。”
她的反应让仙官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这条小岸鱼，似乎有些不同。
鱼九不再多言，重新蹲下，查看兔妖的伤势。她能感觉到，兔妖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已经稳定下来，离开了那片绝望之地，它的生机正在缓慢恢复。
这就够了。
对她而言，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牺牲、需要被拯救的鱼九。她靠着自己的意志和力量，不仅走出了镜中地狱，还从死神手中夺回了一条生命。
这，远比一个昆仑半仙的虚名，更重要。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嘈杂的妖群，再次落在那只黑猫身上。
黑猫似乎也正好看向她这边，那双蓝绿异瞳在她和她身边的兔妖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情绪流露，随即又懒洋洋地转开了视线，继续享受着它的“休息”。
鱼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恭喜，猫，也恭喜我自己。
原来一个人的过往，只要自己愿意放手，就能让最痛的记忆褪色成可堪回望的风景。她看着心底那块陈年伤疤慢慢结痂变硬，在新生的肌肤下，化作不再刺人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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