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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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清弦像是没察觉他的审视，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轻轻抵着床沿，素白的裙摆垂落在地，沾了些窗棂透进来的竹影碎光。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入竹林，声音比白日里软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软糯：“我晚上怕黑，总得有光亮才安心。可蜡烛晃眼，反倒睡不着，还是有人陪着踏实些。”

　　苏昌河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鬼哭渊外那个掌拍慕子蛰、眼神冷厉如冰的慕清弦，再对比此刻站在床边、语气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她，心头不禁暗忖：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割裂的人。

　　但他终究没拒绝。借着她的庇护，才能避开族内纷争，护苏暮雨周全，这点“不便”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他淡淡应了一声，便在软垫上躺下，动作利落。

　　第一夜，卧房里静得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苏昌河躺在地上，能清晰听见慕清弦翻身的动静，偶尔还有她腰间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细碎声响，叮咚悦耳，却扰得人难以安睡。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以为她已睡着，刚要合眼，就听见头顶传来她轻声的询问：“苏昌河，你睡了吗？”

　　“还没。”他嗓音低沉，淡淡应道。

　　“地上凉不凉？”她又问，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惊扰了他。

　　苏昌河顿了顿，指尖触到身下柔软的软垫与温暖的薄毯，如实回道：“不凉。”

　　之后便没了声响。可他能清晰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与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久久未移。直到夜深，那道目光才悄然收回，他听见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想来是真的安了心。

　　卧房里静得能听见竹影扫过窗纸的沙沙声响。

　　苏昌河躺在地上，鼻尖萦绕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竹香，混着枕边安神香的清雅气息，明明是陌生的味道，却奇异地让人有了几分安定。他闭着眼，脑中却思绪翻涌，直到后半夜，才稍稍放松了些。

　　约莫三更天，他忽然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睁眼便见慕清弦翻了个身，侧脸对着他，眉头微蹙，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睡得极不安稳。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温柔地落在她脸上，洗去了白日里的冷厉与锋芒，竟让她的轮廓柔和了许多，多了几分寻常女子的娇弱。

　　他正想移开目光，却听见她嘴唇微动，轻声呢喃：“别…黑……”声音带着几分无助的颤音，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

　　原来她不是随口找借口，是真的怕黑，怕到连梦里都记挂着。

　　话音未落，慕清弦猛地惊醒，双目圆睁，瞳孔里满是惊悸与惶恐。

　　黑暗中她骤然察觉床下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多年来养成的警觉让她不及细想，反手便拔出发髻上的银簪，尖锐的簪尖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朝着床下的那道黑影刺去！

　　苏昌河见状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便抬手抄去，指尖精准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那支银簪。尖锐的簪尖划破他的掌心，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簪身滴落，溅在素白的被褥上，晕开点点猩红。

　　“嘶——”掌心的刺痛让苏昌河倒抽一口凉气，却依旧牢牢攥着簪子，没让它再往前半分。

　　血腥味钻入鼻腔，慕清弦混沌的神志瞬间清醒。她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苏昌河躺在地铺上，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握着她的银簪，掌心的鲜血正顺着指缝不断渗出，脸色因疼痛而微微发白。

　　“我……”慕清弦脸上的惊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言的尴尬，她猛地收回手，银簪从苏昌河掌心滑落，“抱歉，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望着他掌心不断涌出的鲜血，指尖微微蜷缩，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措，往日的冷厉与张扬荡然无存：“你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苏昌河松开手，看了眼掌心的伤口，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无妨，小伤。”他起身找了块干净的布条，简单缠上止住血，动作依旧利落，仿佛方才受伤的不是他。

　　慕清弦坐在床上，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头五味杂陈。她梦见了那场大火，可误伤了他，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对不起……”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夜里做了噩梦，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这是她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展露如此脆弱的一面，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苏昌河没回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没事，大小姐怕黑，下次若不安稳，可唤我。”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是那沉默里少了几分此前的微妙，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局促。慕清弦躺回床上，却没了睡意，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苏昌河是被院外的竹声与冉竹轻手轻脚的脚步声唤醒的。他睁眼时，慕清弦已不在床上，软榻边叠着整齐的被褥，空气中残留着她身上独特的竹香，只是药气淡了些。

　　他起身整理好衣物，刚走到外间，便见慕清弦坐在窗边的桌案前，手里捧着一卷书，晨光落在她素白的衣袂上，泛着柔和的光晕，腰间银铃安静地垂着，没了往日的细碎声响。

　　“醒了？”慕清弦头也没抬，翻书的指尖一顿，“冉竹备了早膳，在偏厅。”

　　苏昌河应了声，刚要转身，却见她忽然抬眸看来，目光落在他缠着布条的掌心，眉头微蹙：“手怎么样了？”

　　“小伤，不碍事。”他据实回答，掌心的伤口不算深，只是昨夜仓促包扎，此刻布条上已渗了些血迹。

　　慕清弦放下书卷，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便要去解他掌心的布条。

　　苏昌河下意识想躲，却被她牢牢按住手腕，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轻柔了许多，不复昨日上药时的笨拙。

　　“别动，我看看。”慕清弦的声音放软了些，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见伤口已不再流血，只是边缘有些红肿，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转身从矮几上拿起昨日的药膏，指尖沾了少许，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力道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苏昌河僵在原地，能清晰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与药膏的微凉，心头竟莫名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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