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最后一抹金光洒在屋檐上，碎瓦上的青苔泛着微弱的反光。林婉儿靠在墙角，脚边那块发霉木牌散发出淡淡的腥味，像是被雨水泡久了的老棉絮。她低头看了眼胸前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封印松动时的灼热感，像是有人往她骨头缝里塞了块烧红的铁片。
段无尘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符纸，指尖微微发颤。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脸色比刚才更差，鼻血已经止住，但唇角还留着一道暗红的痕迹。
“你到底是谁？”林婉儿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回避的锋利。
段无尘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像是在看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我是你的师父。”
“我不是问这个。”林婉儿直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想知道，你是谁。”
段无尘沉默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林婉儿皱眉：“什么意思？”
“我来自另一个时空。”段无尘缓缓说道，“一个不属于这里的时空。”
林婉儿看着他，没有说话。她本以为这老头只是个疯子，但现在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
段无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目光像是穿过了层层云雾，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因为我犯了一个错。”他低声说，“一个……我用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错。”
林婉儿一怔。
她忽然觉得这个疯老头，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吧，慢慢说。”
段无尘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愧疚和心疼。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你长得，真的很像她。”
“谁？”林婉儿问。
段无尘没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对不起。”他说。
林婉儿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你干嘛突然道歉？”她问。
段无尘收回手，垂下眼帘：“没什么。”
林婉儿看着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人蒙在鼓里，却还要乖乖听着。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
“老头。”她开口，“你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养母的遗愿。”
段无尘点头。
“可我现在觉得……”她顿了顿，声音渐渐坚定，“我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她。”
段无尘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林婉儿轻声说，“还有，你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段无尘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会后悔的。”
林婉儿笑了笑：“那就让我后悔吧。”
窗外的风轻轻吹过，掀起窗帘的一角。阳光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林婉儿耳朵一动，眉头微蹙。
段无尘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眼神凌厉。
“有人。”他低声说。
林婉儿没有说话，而是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夜色已经悄然降临，院子里杂草丛生，月光被乌云遮住，只有零星的银辉洒在地上。
风停了，连虫鸣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段无尘一把抓住林婉儿的手腕，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别轻举妄动。”他低声警告。
林婉儿甩开他的手，皱眉：“他们是谁？”
段无尘没回答，而是迅速在屋内布下一道隔音结界。
下一秒，屋外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段无尘做了个手势，示意林婉儿跟上。
他们从后门悄悄退出，躲进了屋后的树林边缘。
“他们来了。”段无尘压低声音。
林婉儿屏息观察，心中疑云密布：段无尘到底是谁？为何对敌人如此熟悉？
树影婆娑，夜风轻拂，远处黑影浮现。
两名身穿黑袍的修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一人手持骨杖，一人背着长剑，气息阴寒。
“段无尘。”其中一人冷笑，“你果然藏了她。”
段无尘眼神一冷，认出对方正是当年参与封印自己的人。
林婉儿心头一震。
她没想到，段无尘的过去竟然牵扯得这么深。
“你们是谁？”段无尘冷冷问道。
“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偷偷解开了第一道封印？”那人继续冷笑，“你以为你能护她一辈子？”
林婉儿瞳孔一缩，体内的封印隐隐震颤，似乎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段无尘没有回应，而是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
剑光一闪，夜色骤然撕裂。
段无尘一步踏出，剑气横扫，逼得两人仓皇后退。
林婉儿站在树林深处，没有出手，而是冷静观察段无尘的战斗风格与情绪变化。
她发现，段无尘虽然杀伐果断，但面对这两个敌人时，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复杂情绪。
不是单纯的恨，更像是……痛惜？
“回去告诉幕后之人。”段无尘冷冷道，“她不会轻易觉醒。”
两人互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迅速遁入夜色。
段无尘没有追击，而是回头看向林婉儿，神情复杂。
“你也该明白。”他低声说，“你逃不掉的。”
林婉儿沉默良久，终开口：“你不是疯子，也不是坏人……你只是……怕我步你的后尘。”
段无尘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悲伤。
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林婉儿站在原地，望着夜空，脑海中回响着养母的遗言：
“人心难测，但求问心。”
她喃喃自语：“也许……我真的不该一直躺下去。”
风起，夜深，她转身回到小院，关上门，屋内灯光微亮。
林婉儿关上门，屋内灯光微亮。
她站在原地没动，手指轻轻搭在门把上。掌心还残留着刚才那场对峙后的凉意，像是摸到了冰裂纹的瓷器。
段无尘走了，但他最后那句话却像根刺扎进了她心里。
**“你必须觉醒。”**
她走到桌边，坐下。椅子还在晃，刚才那场打斗让地板有些松动了。
屋外风声又起，比之前更急。
林婉儿望着桌上那块发霉的木牌，它现在看起来比白天更旧了，仿佛被夜色泡过，泛出一层暗绿的光。
她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边缘，胸口一阵灼热。
不是封印在动。
是痛。
一种说不清的、钝钝的疼，从胸腔深处漫上来，像是她忘了很久的事突然被翻出来，压在心头。
她缩回手，靠在椅背上，闭眼。
屋里很安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她想起段无尘刚才看她的眼神。
不是怜悯，也不是责备。
更像是……看见了一个不该活下来的人。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
**“我到底是谁？”**
这句话她问了太多遍，没人回答。
可今晚，她忽然觉得自己快要知道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不掩饰。
林婉儿坐直身子。
门，没有敲。
但有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女人。
黑衣，白脸，手里拎着一盏灯笼。
灯笼没点火，里面却透出幽蓝的光。
林婉儿皱眉：“你是谁？”
女人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认识她很久了。
林婉儿站起身：“你和刚才那两个是一伙的？”
女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来干什么？”
“来确认一件事。”女人走近几步，灯笼的蓝光映在她脸上，皮肤像是蒙了一层灰，“他有没有告诉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婉儿心头一震。
她没说话。
女人笑了：“果然是他救的你。”
林婉儿猛地抓住桌角，指节发白：“你到底知道什么？”
女人缓缓抬起灯笼，蓝光骤然暴涨，照亮了整个屋子。
林婉儿瞳孔收缩。
她看到了——
灯笼里，浮着一张脸。
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女人轻声说：“你死了的那天，是他用自己的命换你回来。”
“你不是林婉儿。”
“你是他的执念。”
“是他在时间尽头，偷来的你。”
林婉儿猛地后退，撞翻了椅子。
胸口的封印剧烈震动，像是要炸开。
女人的身影开始模糊，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你以为你是在逃避命运。”
“其实……你才是命运本身。”
屋内蓝光一闪，女人消失。
灯笼掉在地上，火光窜起，瞬间烧成灰烬。
林婉儿站在原地，呼吸急促。
屋外，风停了。
她低头看向胸前，那里已经不再发热。
而是……在流血。
一滴，两滴，落在地上，像夜色中绽放的红花。
她终于明白。
她不是被安排的棋子。
她是本不该存在的那个人。
而段无尘……
是用尽一生，把她从死亡里拖回来的疯子。
屋外又响起脚步声。
这次，是段无尘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狼藉，眼神平静如水。
林婉儿抬头看他，声音发涩：“你……把我从死里救回来的？”
段无尘没否认。
他走进来，轻轻合上门。
“你不该知道这些。”他说，“但现在……你知道了。”
林婉儿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段无尘却先开口：“他们要来了。”
“谁？”
“所有想杀你的人。”
林婉儿沉默片刻，慢慢站起身：“那你呢？”
段无尘看着她，目光温柔又决绝。
“我会让你活着。”
“哪怕……再一次，赔上我自己。”
屋外，风声骤起。
黑暗中，隐约有无数身影逼近。
林婉儿握紧拳头，低声说：
“这次……我不想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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