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铁锚村的第三日黎明，逃亡队伍已深入海岸山脉的腹地。晨雾像乳白色的纱幔缠绕在冷杉林间，六十多人的队伍在崎岖山路上拉成一条断续的长龙。老哈里斯走在最前，布满老茧的手掌不时抚过树干上刻下的隐秘记号——这是初代共主时期旧部间传递信息的暗号。
“再走半天就能到鹰嘴崖，”铁匠喘着气对埃里克说，“从那里能望见幻光村的炊烟。”
埃里克默默点头，肩上的“黑帆守护”在晨光中泛着冷铁特有的青灰色。他时不时回头望向来路，眼神警惕如嗅到危险的老狼。
凯尔注意到父亲整夜未眠。自从离开铁锚村，埃里克就像变了个人，那双常年被海风侵蚀的眼睛里多了某种凯尔读不懂的沉重。
“爸爸在担心什么？”莫瑞娅小声问哥哥，她稚嫩的脸上写满疲惫，粗布裙摆被山路上的荆棘撕开了几道口子。
凯尔没有回答，只是把妹妹往身边拉了拉。林间的寂静让他不安——连惯常的鸟鸣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正午时分，队伍抵达鹰嘴崖。这是一处突出的悬崖，脚下是蜿蜒的翡翠河，河对岸的平原上，幻光村的轮廓依稀可见。
“看！跨河桥！”一个年轻水手指着远处那道横跨河面的木制桥梁欢呼。
人们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老汤姆掏出水袋猛灌几口，擦着嘴说：“今晚能在幻光村喝上热汤了。”
就在这松懈的瞬间，第一支弩箭破空而来。
“嗖”的一声，站在崖边眺望的年轻水手身体猛地一颤，低头看着从胸口透出的箭镞，缓缓栽下悬崖。
“埋伏！”埃里克的吼声撕破了宁静。
霎时间，箭雨从四面八方的树丛中倾泻而下。惨叫声此起彼伏，毫无防备的逃亡者像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
“围成圆阵！”埃里克拔出佩剑，“女人和孩子在中间！”
幸存者们仓皇集结，用随身携带的简陋盾牌组成防线。但敌人实在太多了——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海寇从树林中涌出，他们胸甲上统一绘着狰狞的黑色漩涡标志。
“黑潮...”老哈里斯嘶声道，铁锤在他手中嗡嗡作响。
更令人绝望的是，逃亡队伍中突然响起兵刃相交的声音。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三个铁锚村的渔民，突然调转矛头，砍倒了身边的同伴。
“抱歉，埃里克。”其中一人抹去脸上的血沫，“奥斯塔大人开的价格太高了。”
叛徒的倒戈彻底打乱了阵型。防线出现缺口，海寇们像闻到血腥的鲨鱼般蜂拥而入。
“带孩子们走！”埃里克对莉娜吼道，手中长剑划出凌厉的弧线，将一个冲上来的海寇连人带甲劈开。
莉娜紧紧抓住凯尔和莫瑞娅的手，试图从侧翼突围。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们被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海寇们突然分开一条通道。一个身披黑熊皮大氅的巨汉缓步走来，他每踏出一步，地面仿佛都在震动。最令人胆寒的是他头上那顶金角兽王战盔——弯曲的金角在阳光下闪着残忍的光泽。
“埃里克·铁锚。”奥斯塔的声音像两块巨石摩擦，“二十年了，你就像只老鼠般东躲西藏。”
埃里克握紧剑柄，指节发白：“奥斯塔，初代共主待你不薄。”
“那个老糊涂？”奥斯塔嗤笑，“他把最好的海域分给无能之辈，把财富散给乞丐。海寇需要的是狼，不是牧羊犬。”
战斗在瞬间爆发。奥斯塔的巨斧带着破空之声劈下，埃里克举剑格挡，火星四溅。两位老战士的搏杀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退开。
凯尔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父亲的剑法精妙如舞蹈，每一剑都直指要害；但奥斯塔的力量太过恐怖，巨斧每次挥击都逼得埃里克连连后退。
“看好了，孩子们！”奥斯塔狂笑着，“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混战中，莉娜把凯尔和莫瑞娅推向一块巨岩后的缝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她转身加入战团，手持短剑与海寇搏杀。那个平日里温柔的母亲此刻像护崽的母狮，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决绝。
悲剧发生在转瞬之间。一支流矢穿透了莉娜的肩膀，她踉跄一步，另一个海寇趁机挥刀砍来。鲜血喷溅在岩石上，像盛开的罂粟。
“妈妈！”莫瑞娅的尖叫被淹没在喊杀声中。
凯尔死死捂住妹妹的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见母亲倒下时还在望向他们藏身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动着：“快跑...”
另一边的战局也急转直下。埃里克虽然武艺高超，但奥斯塔的力量和人数优势太过明显。更致命的是，一个叛徒从背后偷袭，鱼叉刺穿了埃里克的腿弯。
“懦夫！”老哈里斯怒吼着砸碎那个叛徒的头骨，但为时已晚。
奥斯塔的巨斧抓住破绽，狠狠劈在埃里克的胸膛。“黑帆守护”肩甲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埃里克踉跄后退，鲜血从嘴角涌出。
“爸爸！”凯尔几乎要冲出去，却被老汤姆死死按住。
老铁匠哈里斯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挥舞铁锤冲向奥斯塔：“带孩子们走！这是命令！”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