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骡马行

翡翠河的水面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绿，七个身影拖着疲惫的步伐蹚过齐腰深的河水。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哗啦——”莫瑞娅的牙齿不住地打颤，发出细微的磕碰声。凯尔搂紧妹妹的肩膀，感受到她全身止不住地抖动，眉头皱得更紧了。

老汤姆右肩插着一支箭，血水早已浸透了简单包扎的布条，暗红的颜色像一块烧焦的烙印。他咬紧牙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额角沁出的汗珠混着晨雾的湿气滚落下来。“呼——”他长出一口气，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与村长交涉，将仅剩的几枚银币放在桌上。“村尾的废弃谷仓……能让我们住几天？”村长捏起银币，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他们腰间的武器，语气里满是警觉。“三天，别惹事。”

谷仓里的霉味扑面而来，发霉的干草堆成小山，屋顶的破洞漏下几缕惨淡的晨光。莫瑞娅蜷缩在角落，发烫的脸颊贴着膝盖，嘴里含混地喃喃着什么，泪水无声地滑落。凯尔手忙脚乱地撕下一件还算干净的内衣布料，蘸着清水为她擦拭额头。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母亲的动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妈妈……”莫瑞娅在梦中轻声呼唤着，声音软弱得像羽毛飘落。

凯尔喉咙滚动了一下，压抑住快要溢出的呜咽声。他抬起头，看向另外四个茫然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神像丢了方向的野兽，等待着他的指示。芬恩坐在干草堆上，用破布来回擦拭着匕首，“哧——”金属与布料摩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谷仓里；沉默的卢克靠在门边望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动静；双胞胎兄弟马可和马尔科正互相包扎伤口，动作笨拙却不肯停下。

“我们太需要钱。这点钱只够我们生活，完全不可能完成复仇”凯尔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他掏出一个皮质钱袋，倾倒出所有财产——三千德里金币稀疏地散落在干草堆上，微弱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

“去克里斯塔拉，找我表亲，”老汤姆靠在墙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他经营骡马行，能帮我们……”

三天后，破旧的货运马车颠簸着驶入克里斯塔拉。石板街道上熙熙攘攘，香料的甜腻、牲畜的腥臭和金属的清冷交织在空气中，扑面而来。凯尔的目光在城门口张贴的通缉令间快速掠过，突然定格在一张肖像画上。“父亲……”他的呼吸一滞，画下的标题赫然写着：海寇埃里克。

骡马行位于城西，狭窄的门面挂着一块掉漆的招牌。汤姆的表亲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他上下打量着这群狼狈的逃亡者，最终叹了口气：“可以住下，但养不起闲人。最近生意难做，你们得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夜幕降临，七个幸存者挤在骡马行阁楼的干草堆上。破旧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晕，在每个人脸上跳跃，阴影摇曳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