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悬浮在半空中，被几不可见的触须虚影托着。那位自称“奈亚”的新老板——沈渡已经迅速给甲方贴上了标签——正用他那双星云眼眸“浏览”着草案条款。
周围的信徒们依旧保持着石化的状态，只有眼珠偶尔转动，证明他们还活着。海风卷着咸腥气，把那张印着顾临的“简笔画”不知吹向了哪个维度。
【宿主！他在读取契约精神烙印！快阻止他！这种古老存在的真名具有污染性！】系统在沈渡脑子里尖叫。
沈渡没理它，反而凑近了些，热情地指着条款解释：“您看第一条，‘甲方（奈亚）需确保乙方（沈渡）人身安全及基本人格完整’，这只是基础保障。毕竟稳定的工作环境是提升生产力的前提，您说对吧？”
奈亚的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落在沈渡近在咫尺的脸上。那目光带着实质般的重量，沈渡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微微发紧。
“人格……完整？”脑海中的回响带着探究。
“就是不能随便把我变成二维的，或者变成海蜇，或者精神污染到只会流口水喊‘咿咿呀’。”沈渡耐心解释，仿佛在给新来的实习生做培训，“这是底线条款。”
奈亚沉默着，似乎在消化这个前所未有的概念。他诞生于混沌，执掌恐惧与疯狂，从未有造物敢跟他谈“底线”。
沈渡趁热打铁，指向下一条：“还有这里，‘乙方享有对甲方工作表现的评议权及建议权’。简单说，就是我会定期给您做绩效面谈和满意度调研，帮助您持续优化管理方式……领导？您眼神怎么有点散焦？是这部分流程太复杂了吗？”
奈亚眼中旋转的星云确实停滞了一瞬。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条款，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细微的、扭曲光线的痕迹。
“评议……我？”
“当然要评议！”沈渡一脸理所当然，“管理是双向的。比如刚才您处理顾临的方式，效率很高，值得肯定，但在‘员工关怀’和‘过程留痕’方面还有提升空间。我给您记个‘A-’吧，算是良好开局。”
他当真在本子上“绩效面谈记录”那一栏，工整地写下了“奈亚：事件处理效率A，人文关怀待改进，综合评分A-”。
系统已经放弃尖叫，开始发出类似电脑死机的滴声。
奈亚看着那行字，又看看沈渡。他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源于亘古深渊的气息，微妙地波动了一下。他似乎……被逗乐了？
“可。”他再次吐出一个字，算是认可了这条堪称“大逆不道”的条款。
沈渡满意地点头，继续推进流程：“那我们进入下一个议题：我的薪酬福利。基础生存物资这块，生鱼片我吃腻了，希望能提供熟食，最好是烧烤口味。住宿方面，悬崖洞窟潮气太重，长期居住容易得风湿，需要干燥、向阳的住所。另外，关于五险一金……”
他滔滔不绝地提着要求，奈亚就安静地听着，偶尔用那双非人的眼睛扫过沈渡开合不停的嘴唇，像是在观察一种极其新奇有趣的生物。
当沈渡提到“每年至少十五天带薪年假，可用于跨维度旅行”时，奈亚终于有了点不同的反应。他微微偏头，视线投向远处海平面上那轮不祥的绿月。
“维度……旅行？”他重复着这个词，脑海中的回响带上了一丝……向往？
“对啊，劳逸结合嘛。”沈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情绪波动，立刻展开画面描述，“比如去个阳光沙滩的位面度个假，或者去美食维度搞个团建。总待在这么……有特色的地方，不利于心理健康。”
奈亚沉默了。他诞生于此，存在于此，从未想过“离开”。或者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其他维度需要抵御的“灾害”。
沈渡看着他陷入思考的侧脸，适时地收起笔记本，做出了总结陈词：“好了，领导，今天的初步沟通很顺利！具体的协议细节，我们可以后续慢慢完善。现在，您看是不是先解决一下我的住宿和晚餐问题？毕竟，员工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才能更好地为团队创造价值。”
他拍了拍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又指了指身后那阴森潮湿的悬崖洞窟，眼神清澈又无辜，仿佛只是在向上司申请一台性能更好的电脑。
奈亚缓缓站起身。他比沈渡高了将近一个头，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沈渡完全笼罩。那无形的压迫感再次降临。
他伸出手，不是接过笔记本，而是直接握住了沈渡的手腕。
触感冰凉，带着深海底层永不消散的寒意，还有一种非人的、玉石般的坚硬。
沈渡没有挣脱，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领导？”
奈亚没有解释。周围的景物开始模糊、扭曲，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悬崖、大海、绿月，还有那些僵硬的信徒，全都化作流动的色块。
下一秒，失重感传来。
当沈渡的脚再次踏上实地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阴风阵阵的悬崖边。
他站在一个……极其宽敞的“房间”里。
房间的“墙壁”是缓缓蠕动的、半透明的肉质组织，散发着柔和的、如同月光母舰般的幽蓝光芒。“地板”是光滑的、带着温热触感的某种甲壳，上面零星散布着散发微光的珍珠状物体。没有家具，只有几个类似巨大贝壳的构造，里面铺着柔软如云絮的未知材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檀香与海水混合的奇异气味。
最离谱的是，在房间的“角落”，有一个不断冒着热气的小型岩浆池，池边插着一根铁钎，上面串着几条正在滋滋冒油、香气四溢的……烤鱼？
沈渡眨了眨眼，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依旧握着他手腕的奈亚身上。
他沉默了三秒，然后，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领导，”他由衷地赞叹，竖起了大拇指，“行动力S级！这员工宿舍，很有创意！我给您这波操作打A+！”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