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雪把那张带血的糖纸塞进枕头底下。天刚亮,她就打开电脑查资料。她找到几家可能生产这种包装纸的厂子,挑了一家最老的,匿名发了邮件问编号的事。对方很快回复,说这个批次半年前就停产了,现在市面上不该再有。
她盯着屏幕,手指敲着桌子。岑婉送来的糖是新的,包装却是停产品。要么是囤货,要么就是有人仿制。她抓起外套出门,打车去了城郊的印刷厂旧址。
路上风很大,路边的树被吹得歪歪的。司机说那里早就没人了,她还是让车停在路口。工厂铁门锈了一半,她翻过去。里面全是碎玻璃和烂纸。她在一堆废料里找到半张标签,上面的编码和糖纸上的一样。
手机响了,是谢廷川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哪。她没回,拍了照片准备走。刚走到门口,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冲出来,横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江衍站在外面。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她转身要跑,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拖上车。她挣扎着喊出声,他贴上来低声说:“妹妹,别怕,我们回家。”
她被塞进后座,脖子一凉,针头扎进皮肤。意识模糊前,她看见他解开领带,动作很轻,像小时候照顾生病的她那样。
醒来时她在一间仓库里,四面都是铁皮墙,海风从缝隙吹进来。她坐在一张生锈的椅子上,手脚都被绑着。蓝丝带断了,一半掉在地上。
江衍蹲在她面前,伸手摸她锁骨上的项链。她偏头躲开,他笑了,“你还记得这里有个记号吗?”
他说完站起来,脱掉白大褂,解开衬衫。左肩露出一个火焰纹身,边缘有些褪色。他拿起小刀,轻轻刮开纹身一角,皮下浮出一块淡红的印记,弯弯的,像个月牙。
江映雪呼吸一紧。她低头看自己锁骨,那里也有一个同样的印子,从小就有,谢廷川总用项链盖住。
“你看,”江衍声音发抖,“拼在一起,刚好是一块完整的胎记。我们是双胞胎,他们是分开我们的坏人。”
她摇头,“不可能,谢家不会……”
他打断她,“你听这个。”他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是个女人的声音,哭着说:“孩子,对不起,爸爸妈妈撑不住了……谢氏逼我们破产,房子烧了,只能让你活下来……”背景里有小孩的哭声,确实是她的声音。
她说不出话。那段记忆她一直以为是梦,火光、烟味、被人抱走的感觉,全都回来了。
江衍跪下来,握住她的手,“我是你哥哥,江衍。他们杀了爸妈,把你带走改名换姓。我找了你二十年。”
她想抽手,却发现动不了。绳子勒得很紧,手腕已经发紫。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怀疑,也有动摇。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找我?为什么等到现在?”
他眼神闪了一下,“因为我也是最近才确认你的身份。你每次去画廊,我都看着。你吃糖的样子,画画时咬笔的习惯,和妈妈一模一样。”
她还想问,外面突然传来刹车声。仓库门被踹开,谢廷川冲了进来。他头发乱了,衣服上有血迹,手里握着银质手术刀。
他一眼看到江衍还抓着江映雪的手腕,刀尖立刻抵上他的喉咙。
“放开她。”
江衍没松手,反而笑了,“你来得正好。她不是你妹妹,是我的亲妹妹。你们谢家偷走她,毁了我们一家,现在你还想抢她?”
谢廷川不动,目光扫过江衍肩上的胎记,又看向江映雪锁骨处。两块印记确实能拼成完整图案。
他忽然从怀里抽出一份文件,反手一甩,纸页直接刺进江衍手掌。刀尖穿过纸张,钉进肉里,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你说她是妹妹,那这个呢?”他声音很冷,“真正的心理诊疗原始记录,编号07391,日期2003年8月12日。上面写着——江映雪,孤儿院收养,无亲属关系匹配。”
江衍低头看那张纸,脸色变了。“假的,这是假的!”
“你可以去验。”谢廷川盯着他,“录音是你剪的,病历是你伪造的。你根本不是她哥哥,你只是个疯子。”
江映雪看着两人对峙,脑子一片空白。她低头看自己的胎记,又看江衍肩上的那一半。形状吻合,颜色一致,这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她伸手碰了碰锁骨处的印记,指尖发颤。江衍见状,猛地挣开谢廷川的刀,扑到她面前,“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他们骗你,也骗了我这么多年!”
谢廷川一步上前,挡在她前面。他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很紧。
“别信他。”他说,“十年了,我一直留着这份报告。你们没有血缘,一点都没有。”
可他说这话时,没有回头。他的手在抖,握刀的指节发白。
江映雪靠着椅背,慢慢滑下身子。绳子还在,但她感觉不到疼。她看着地上那半截蓝丝带,想起小时候发烧,有人整夜抱着她哼歌。那人不是谢廷川,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脸看不清,但手上戴着一只银镯。
她张嘴,声音很小:“那个女人……是谁?”
谢廷川身体一僵。
江衍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那是妈妈。你记得她,对不对?”
仓库外,巡逻车灯扫过铁皮墙,光影晃了一下。谢廷川终于转过身,单膝跪地,解她手上的绳子。他的动作很慢,手指碰到她手腕时停了几秒。
“我们现在就走。”他说。
她没动,眼睛还盯着江衍。那人被两个黑衣人架起来往外拖,路过她时低声说:“妹妹,等你知道全部真相,你会回来找我的。”
谢廷川给她披上外套,拉起她。她走得不稳,靠在他身上。经过江衍身边时,她看见他掌心插着的那张纸已经被血浸湿,但编号依然清晰。
她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糖纸碎片,塞进江衍另一只手里。
“如果是假的,”她说,“那你告诉我,这半年谁一直在给我送糖?”
江衍闭上眼,嘴角扬起一点笑。
谢廷川拉着她走出仓库,风更大了。远处海面翻着白浪,天阴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