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雪靠在谢廷川肩上,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雨开始落下,打湿了她的裙子。她一句话也没说,谢廷川也没问。他只是扶着她往老宅走,脚步很稳。
回到画室,她坐到椅子上,手还在抖。谢廷川想给她披毯子,她摇头不要。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顺手关上门。
门锁上的声音让她抬起头。她看着门看了很久,然后站起来走到画架边,打开颜料盒。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段黑色的发丝——那是江衍被带走时,蹭到她手腕上的。她把这根头发放进深蓝色颜料里。接着,她用笔尖划破锁骨上的旧伤,挤出一滴血,滴进颜料管底。她拧紧盖子,在标签上写了个假名字。
第二天一早,她打电话给画廊助理,说有一幅新画要送检材质,请对方下午来取。助理答应了,没多问。
一整天她都在画画。画的是海浪,两幅并排挂着。左边的浪低,右边的浪高。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画,就是觉得该这么做。
晚上八点,手机响了。邮箱提示收到加密文件。她关掉灯,只留台灯亮着,点开附件。
屏幕上出现DNA比对报告。姓名:江映雪 vs 江衍。结论:同卵异源龙凤胎,基因匹配度99.8%。
她盯着那行字,呼吸变慢。不是假的。那个纹身,那段录音,那些记忆……都不是骗人的。
她猛地站起来,冲向主卧走廊。刚拐过楼梯口,看见谢廷川站在灯下。他穿着黑衬衫,手里捏着一枚素圈戒指,眼神很深。
她停下脚步,声音很轻:“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谢廷川没动。
“我和江衍是双胞胎。报告出来了。你封锁我手机,派人看着我,就是为了不让我查到这个?”
谢廷川低头看着戒指,手指收紧。
“我不是想瞒你。”他说,“我是怕你想起来。”
“想起什么?”
“火场那天。”他抬头看她,“你爸妈不想让你活下来。他们宁愿烧死,也不愿你被救出去。我冲进去抱你出来,你妈抓着我的腿求我放下你。你爸拿刀砍我,我躲开了。后来房子塌了,他们没能逃出来。”
江映雪后退一步。
“你说什么?”
“我不是偷走你的人。”他的声音哑了,“我是唯一把你从火里带出来的人。谢家收养你是后来的事。我父亲查到孤儿院登记信息,说你是无亲无故的孩子。那份病历是真的。我没有改过一个字。”
“可我们的胎记能拼在一起!”
“我知道。”他闭上眼,“我见过你母亲最后一面。她躺在医院,烧得很重。她告诉我,你们出生时就有这个记号,一分为二,像月亮裂开。她说如果有一天你们重逢,这块印记会认得彼此。”
江映雪捂住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让江衍把我绑走,让我听那些录音?”
“因为我不能确定。”他睁开眼,“他出现得太巧。他拿的录音可以剪辑,纹身可以伪造。我必须等你亲自验证。如果你信了假真相,你会恨我一辈子。但如果这是真的……我也准备好承担后果。”
她看着他,眼泪掉了下来。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原谅你?”
谢廷川没回答。他慢慢抬起手,把一把银色手术刀抵在自己喉咙上。刀压进皮肤,一道血线流下来。
“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他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实话。我欠你父母两条命。我也欠你二十年。这把刀从来没伤过别人,今天它要是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你可以拿去。”
他把手伸向她,刀柄朝外。
江映雪没有接。
她转身就走,一路回到画室。门没锁,她也没关。她坐在画架前,打开邮箱,翻到草稿箱。那里有一封自动发送的邮件,标题是《致妹妹的最后一封信》。
她点开。
“小雪: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不在了。他们不会让我活着说出全部真相。药物、监控、伪造记录……他们早就布好了局。但我记得你小时候发烧,总要我唱那首童谣才能睡。你也记得对不对?
妈妈戴的银镯上有刻字,‘守心’。她临死前把它塞进你衣服口袋。后来不见了,是不是项链下面藏着什么?
我不怪你选择相信他。毕竟他救了你。但我守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你能认出我的那一天。
血不会说谎。
哥哥 绝笔”
邮件末尾附了一张照片。黑白的,两个婴儿躺在保温箱里,肩膀贴着肩膀。左肩有火焰纹,右肩有月牙痕,拼成一个完整的圆。
江映雪的手抖得拿不住手机。她抬头看向两幅海浪画。窗外风雨更大,一阵风吹开窗户,雨水泼进来,打湿了画布。
她站起来想去关窗,却愣住了。
左边那幅画的浪尖,渗出一道红痕。接着右边也出现了。两道血线慢慢往下流,像是有人在画布上划开了口子。越流越多,顺着画框滴到地上,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她蹲下去,伸手碰了碰那液体。是温的,像血。
她猛地回头,屋里没人。只有风吹着,雨下着,两幅画上的血还在流。
她脱下外套,想盖住画。刚拿起一角,发现画布背面有凸起。她掀开一看,颜料层下藏着一行细小的刻痕,像是用刀一点点划出来的。
她凑近看。
是一串数字:07391-20030812。
和谢廷川给江衍的病历编号一样。
但最后多了一个“2”。
她还没反应过来,掌心一沉。谢廷川的戒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里。她摊开手,戒指静静躺着,内圈没有刻字,却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抬头看着那两幅渗血的画,一左一右,像心跳,像呼吸,像某种沉睡多年的东西正在醒来。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掐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