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灯又闪了。江映雪手里还拿着那枚戒指。她看着谢廷川的背影,又看了看江衍发红的眼睛。没人说话,空气好像停住了。
江衍突然动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针管,扎进自己手臂,用力一推。药打进去后,他呼吸变重,手指抖了一下,眼神更亮,像着了火。
“现在。”他声音发颤,“我要你死。”
他冲向谢廷川。谢廷川没躲,慢慢抽出腰间的银色手术刀。刀在灯光下一闪,上面刻着两个字:知意。
江衍笑了,笑得很难看。“你也配写这两个字?她是你妹妹,你是谢家人,你爸害死我爸妈,你还敢提‘知意’?”
谢廷川不说话。他把刀挡在身前,走到江映雪前面半步。
江映雪低头看手里的戒指。她想起录音里妈妈的声音,想起火灾那天的事,想起谢廷川把她推出玻璃舱的画面。她也想起小时候发烧,有个男孩坐在床边给她换毛巾,一遍又一遍。
她慢慢蹲下,把戒指放在父母骨灰前的台子上。灰尘落下一点,盖住了戒指的光。
然后她站起来,走向墙边的手术刀架。
架子上摆着十几把手术刀,都很亮,每把都刻着“知意”两个字。有的深,有的浅,像是不同时间刻的。她伸手摸了一把,很凉。
但她没有拿刀。
她走回画架,拿起自己的画笔。这支笔旧了,笔尖有点弯,沾着之前混了动物血的颜料,干了又湿,颜色发黑。
她握紧笔杆,走到两人中间。
“够了。”她说。
声音不大,但两人都停了。
江衍喘着气,盯着谢廷川。“你说你爱她?你连她怕黑都不知道!她做噩梦的时候,是谁守着她?是我!我是她亲哥!”
谢廷川看了江映雪一眼,再看向江衍。“那你呢?你用药物控制她,把她关在诊室听假录音。这也是爱?”
“至少我没亲手点火!”江衍吼。
“但我也没让她死。”谢廷川声音冷,“那天我可以只救自己。但我把她带出来了。”
江衍突然扑上去。谢廷川抬刀挡住,金属相撞发出一声响。两人撞在一起,打到角落。台子被撞歪,妈妈手里的银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江映雪站着没动。她看着墙上的照片,照片里是小时候的她和另一个男孩。那是她哥哥,江衍。
可现在,他们要为她拼命。
她举起画笔,冲进两人中间。
“我说了——够了!”
她左手抓住谢廷川拿刀的手腕,右手举起画笔,狠狠刺进他的右手掌。血立刻流出来,顺着笔杆流到她手上。
谢廷川闷哼一声,松开了刀。手术刀掉在地上。
江映雪没停。她转身抓住江衍伸过来的手,反手把画笔从他左手掌穿过去。江衍瞪大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整个人僵住。
两人都跪下了,一手撑地,一手被画笔钉在地上。
江映雪拔出画笔,拖过地上一块空白画布,铺在两人面前。她扔掉笔,抓起一块白布,压住两人的伤口。
血还在滴。
一滴,两滴,落在画布上。红色慢慢散开,先是两个点,接着连成线,再扩大,形状一点点清楚起来。
是一朵花。
两朵花长在同一根茎上,花瓣对称展开,像一对并蒂莲。
江映雪蹲下,用手指蘸了点血,在画布边上写下三个字:并蒂莲。
她抬头看谢廷川。“你说你要给她命,那你有没有问过,她想怎么活?”
谢廷川看着地上的花,没说话。血从他手掌滴下,又落了一滴。
她转向江衍。“你说我是你妹妹,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愿意跟你一起恨?”
江衍喘着气,眼神开始模糊。药效过去了,身体晃了晃,靠在墙上。
“你们一个要用命赎罪,一个要用恨复仇。”江映雪站起来,声音很稳,“可我不是你们赎罪或复仇的工具。”
她后退一步,看着两人。
“这朵花,是你们的血画的。你们都说爱我,那就让血说话。看看谁的更深。”
谢廷川终于抬头。他看着江映雪,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江衍突然抬手,一拳砸向墙。骨头撞上水泥,发出闷响。他不管疼,又砸了一下,第三次,指节破了,血混进地上的图案。
然后他停下,低头看那朵花。
过了很久,他低声说:“小时候……她最喜欢莲花。家门口池塘里的,粉的,白的……她说像糖纸。”
江映雪站着,没回应。
谢廷川慢慢抬起左手,想去碰那幅画。他刚动,血又滴下一滴,正好落在并蒂莲的中心。
灯还在闪。
江映雪往前走一步,站在画布正前方。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全是血,分不清是谁的。
她没擦。
谢廷川的手术刀还在地上,刀面朝上,映着闪动的光。江衍靠在墙边,呼吸沉重,左手指节流血,右手垂着。
江映雪抬起头,看着两人。
“从今天起。”她说,“我不再是你们要保护、要争、要救的人。”
她顿了顿。
“我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