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风暴与冰封的心

第九章：家庭风暴与冰封的心

（放学后，沈墨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推开家门，客厅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他的父亲沈建国端坐在主位沙发上，面色沉郁，手里拿着一份显然是刚打印出来的成绩排名表。母亲周雅坐在一旁，眼神担忧地看着进门的儿子，又小心地瞥了瞥丈夫。）

沈墨（换好鞋，语气平淡）：“爸，妈，我回来了。”

沈建国（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鹰隼，将手中的纸张重重拍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回来了？过来！解释解释！”

（周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开口缓和气氛。）

周雅：“老沈，孩子刚回来，你先让他……”

沈建国（毫不客气地打断）：“让他什么？让他想想怎么糊弄他老子吗？沈墨！你给我过来！”

（沈墨抿了抿唇，走到沙发前，站定。他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成绩单，上面清晰地印着【1. 姜予凝 748分】，【2. 沈墨 725分】。）

沈墨（声音依旧平稳）：“解释什么？我的成绩单吗？”

沈建国（指着排名，声音陡然拔高）：“你还问我解释什么？！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排名！第二！你考了第二！你还有脸问我解释什么？！”

沈墨（眉头微蹙）：“我的总分比上次月考还高了五分。各科成绩也都很稳定，没有退步。”

沈建国（猛地站起身，气得脸色发红）：“稳定？没有退步？！沈墨！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顶嘴了？！不是第一就是退步！这就是退步！赤裸裸的退步！”

周雅（赶紧起身拉住丈夫）：“老沈！你消消气！小墨说得也没错，分数是进步了的，这次只是……只是那个姜予凝同学发挥得特别好……”

沈建国（甩开妻子的手，怒火更盛）：“姜予凝？！就是那个之前次次考试垫底、打扮得妖魔鬼怪的姜予凝？！你居然被她超过了？！沈墨！你告诉我，你这三年在干什么？！啊？！当初我让你出国，去最好的私立高中，你死活不肯！非要留在国内，说什么在哪里都能学好！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墨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陷入掌心，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沈墨：“爸，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下次我会考回来。”

沈建国（冷笑）：“考回来？你说得轻巧！第一是那么好考的吗？人家能考一次第一，就能考第二次！第三次！你知不知道，在这个社会上，没人会记住第二名！人们只会看到那个站在最顶端的！只会为第一名喝彩！第二名？那就是失败者！是衬托红花的绿叶！是……”

沈墨（突然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麻木）：“够了。爸，您这套理论，我从小听到大，已经会背了。”

沈建国（被他这态度激得暴怒）：“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辛辛苦苦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考个第二回来气我吗？！”

周雅（急得快哭了）：“小墨！少说两句！快跟你爸爸道歉！”

沈墨（深吸一口气，不再看暴怒的父亲和焦急的母亲）：“我回房间复习了。”

（他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劝阻，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沈建国（在他身后咆哮）：“沈墨！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给我回来！”

（“砰！”的一声，沈墨关上了房门，并利落地反锁。将门外的一切喧嚣、指责、失望，都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沈墨缓缓滑坐在地上。门外，父亲愤怒的训斥和母亲无奈的劝解声渐渐模糊。）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响起今天在楼梯间，姜予凝那双清澈又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以及她那句带着无奈和些许嘲弄的问话——）

（【“沈墨，你就这么在意那个‘第一’？就这么在意你和我之间的差距？考第一，真的就那么重要？”】）

（重要吗？）

（他环顾着这个从小到大，承载了他无数个挑灯夜读夜晚的房间。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奖状、奖杯，几乎都是“第一名”，只有极少数的“第二名”被塞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又想起更小的时候，小学，初中。每一次考试后，拿着成绩单回家。）

（【小学，他举着99分的试卷，兴高采烈地跑回家。】）

沈墨（稚嫩的声音充满期待）：“爸爸！我考了99分！全班最高！”

沈建国（接过试卷，眉头立刻皱起）：“99分？最高？那为什么不是100分？这一分扣在哪里了？粗心？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细节决定成败！第一名要的是完美！完美你懂不懂？！”

（【初中，他第一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三。】）

沈建国（脸色阴沉地看着成绩单）：“第三？沈墨，你太让我失望了。隔壁老王的儿子这次考了第二。你连他都比不过？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没人会记住第三名！”

（【无数次，无数次……】）

（“第一名才是荣耀！”）

（“第二名就是头号输家！”）

（“你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为什么不能再细心一点？”）

（“沈墨，你是我沈建国的儿子，你必须是最优秀的！必须是第一！”）

（这些声音，如同魔咒，伴随着他的成长，一点点渗入骨髓，刻入灵魂。）

（他靠在门板上，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沈墨（低声自语，带着浓浓的自嘲）：“姜予凝……你说得对……我确实……太在意了……”

（在意到几乎成了执念，在意到快要迷失了自己。）

（可是，在这样的家庭里，在这样的“教导”下长大，他又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个“第一”，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名次，它成了他证明自己价值、获取父亲认可、甚至……是维系某种扭曲平衡的唯一标准。）

（门外的声音渐渐平息了，或许是母亲劝住了父亲。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沉重而压抑。）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参考书和习题册上。那仿佛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下一次……他必须考第一。）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升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却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疲惫。）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厚厚的数学竞赛题集，翻开了第一页。灯光下，他的背影挺直，却莫名地透着一股孤寂和冰冷。）

（有些枷锁，一旦戴上，似乎就很难再摘下了。）

（客厅里，沈建国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着。周雅在一旁默默垂泪，试图缓和气氛。）

周雅（声音哽咽）：“老沈，小墨他知道错了，他下次一定会考好的……你别气坏了身子……”

沈建国（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看也没看妻子一眼）：“知道错？我看他根本不知道！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次次第一？说得轻巧！被那么个不学无术的丫头片子压一头，他还有理了？！”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公文包。）

周雅（惊慌地跟着站起来）：“老沈，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沈建国（脚步不停，语气冰冷）：“公司还有个紧急项目要处理，今晚加班，不回来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厚重的防盗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震得周雅浑身一颤，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又望了望儿子紧闭的卧室门，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整个客厅只剩下她低低的啜泣声。）

（楼下，沈建国坐进自己的黑色轿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被儿子和妻子搅得一团糟的心情。车内一片死寂，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掏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脸上的阴沉瞬间被一种刻意营造的温和取代。）

沈建国（对着电话，声音放柔）：“喂？小雅？嗯……临时有点事，刚从家里出来。对，项目上的……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和儿子？嗯，好，等我。”

（挂断电话，他脸上的线条似乎都柔和了许多，与刚才在家中的暴怒判若两人。他发动车子，熟练地驶出小区，但方向却并非他所说的公司，而是朝着城东一个高档公寓小区驶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精致的公寓楼下。沈建国整理了一下西装和表情，这才下车，乘坐电梯直达顶层。他拿出钥匙，轻轻打开了房门。）

（门刚一打开，一个穿着家居服、风韵犹存、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女人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正是沈建国的秘书，林薇。）

林薇（接过他的公文包和外套，声音柔媚）：“建国，来了？累不累？我给你泡了参茶。”

（与此同时，一个十六七岁、身材高挑、穿着运动服的男孩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脸上洋溢着阳光灿烂的笑容，看到沈建国，立刻兴奋地喊道：）

男孩：“爸爸！您来了！”

（这个男孩，是沈建国和林薇的私生子，名叫沈熠阳。）

沈建国（看到儿子，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完全不见了在家时的阴郁，他伸手揉了揉沈熠阳的头发）：“阳阳，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跟爸爸分享？”

沈熠阳（挺起胸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爸爸！我今天参加市里的短道速滑青年组决赛，又拿了冠军！而且是破纪录的成绩！”

沈建国（眼睛一亮，笑容更加灿烂）：“真的？！好小子！真给爸爸争气！破纪录了？太棒了！”

沈熠阳（兴奋地点头，继续说道）：“而且，教练说了，以我现在的成绩和潜力，已经有好几所顶尖的体育大学联系他了，表示可以保送！甚至有一所承诺可以让我提前入学，跟着国家队预备队训练！爸爸，我很快就能成为真正的职业运动员了！”

沈建国（闻言，更是喜上眉梢，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啊！阳阳，你真是爸爸的骄傲！比你那个……咳咳，真是好样的！”他及时刹住了话头，但脸上的满意和欣慰溢于言表。此刻，沈墨那个“不争气”的第二名，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林薇（适时地端上参茶，柔声说）：“建国，阳阳今天这么高兴，我们一家人是不是应该出去庆祝一下？”

沈建国（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庆祝！必须庆祝！这样，阳阳，你先跟司机叔叔去我们常去的那家法餐厅，定位子，点你最爱吃的。我和你妈妈……有点事情要谈，随后就到。”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薇一眼。

沈熠阳（已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对父母之间这种心照不宣的暗示早已心知肚明，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乖巧地点头）：“好的爸爸！那我先和司机叔叔过去等你们！”说完，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朝父母挥挥手，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房门刚一关上，沈建国脸上的笑容就带上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薇。）

林薇（被他看得脸颊微红，娇嗔道）：“看你急的……孩子刚走……”

沈建国（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吐着热气）：“小妖精，想死我了……那个黄脸婆和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快把我气死了……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舒心……”

林薇（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崇拜和依赖）：“建国，别生气了嘛……阳阳这么争气，你应该高兴才对……那个家，要是待着不开心，就多来我和阳阳这里……这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她的话语如同最有效的安慰剂，彻底抚平了沈建国心中因沈墨而起的最后一丝烦躁。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林薇打横抱起。）

林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娇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哎呀！建国……”

沈建国（抱着她，大步走向卧室，声音因为欲望而变得沙哑）：“少废话……让我好好放松放松……”

（卧室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宽敞明亮的公寓里，只剩下暧昧的喘息和低吟声在回荡。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家”里，沈建国找到了在那个法律意义上的家中早已缺失的温情、崇拜和“成功”的慰藉。而他那个在原配家中、正在题海里挣扎、背负着沉重期望的亲生儿子沈墨，此刻似乎已经完全被他遗忘在了愤怒和失望的角落。）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沈家的客厅里，周雅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默默垂泪。沈墨的房间里，台灯的光芒映照着他苍白而专注的侧脸，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是这寂静夜里唯一的声响。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那间温暖的公寓里，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天伦之乐”与情欲交织的景象。同一个夜晚，同一座城市，不同的空间，上演着截然不同的人间悲欢。而沈墨那“失败”的第二名，在这巨大的反差下，显得愈发讽刺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