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手

漱芳斋内，静得能听见窗外落叶的声音。

小燕子坐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支早已干枯的桂花枝，眼神平静无波。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刚刚从永和宫那边打听消息回来，正躬身在她面前低声回禀。

“……昨夜，五阿哥在永和宫歇下了……动静……动静不小，怕是整个永和宫都能听见些声响……”小太监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抬头看小燕子的脸色。

出乎他的意料，小燕子脸上没有任何悲伤或愤怒的痕迹，反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

“嗻。”小太监如蒙大赦，赶紧退了下去。

金锁和彩霞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想要出言安慰，却被小燕子抬手阻止了。

“不用说什么，”小燕子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支枯枝上，语气淡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伤心，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眉眼间褪去了天真，多了几分凌厉和沉静的女子。明月的血，永琪的两次“背叛”，已经将她那颗赤诚的心彻底淬炼成了坚冰。

“欣荣……愉妃……”她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寒光闪烁，“你们不是最得意吗？不是最在乎永琪，最在乎这宫里的地位和恩宠吗？”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地低语：“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不是让她一无所有，而是让她爬到自以为的顶端，然后，再亲手把她推下去，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几日后，御花园。

今日宫中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镇远侯府的小侯爷慕珩，年纪轻轻便大败匈奴，凯旋归来，乾隆龙心大悦，特在宫中设宴为其庆功。

御花园作为通往宴席的必经之路，此刻已是花团锦簇，人影绰绰。小燕子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旗装，看似随意地在园中赏花，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她早就察觉到，永琪自从那晚之后，一直想找机会跟她解释，此刻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就在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花园的月亮门处。来人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身姿如松，面容俊美绝伦，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与这热闹喜庆的御花园格格不入。正是今日的主角——小侯爷慕珩。

小燕子眼神微闪，机会来了。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灿烂、却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羞涩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拦在了慕珩面前。

“这位可是大败匈奴、凯旋归来的慕小侯爷？”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崇拜。

慕珩脚步一顿，清冷的目光落在小燕子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他显然认出了她的身份，微微颔首，礼节周到却疏离：“正是慕珩。见过还珠格格。”

“小侯爷不必多礼！”小燕子笑得更加明媚，仿佛对他很感兴趣，“我在宫里就听说小侯爷年轻有为，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不知小侯爷可否给我讲讲边塞的风光？我最喜欢听那些壮阔的故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故意靠近了一步，仰着头，一双大眼睛眨呀眨，显得无比真诚又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她甚至还“不小心”用团扇轻轻碰了一下慕珩的手臂。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永琪看在眼里。他看到小燕子对另一个男人笑得那么开心，举止如此“亲密”，一股酸涩夹杂着愤怒的火焰瞬间窜上心头！他几乎要冲上前去，但想到自己与欣荣的两次……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小燕子？强烈的无力感和嫉妒灼烧着他，他最终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的落寞与怒气，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眼角的余光瞥见永琪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小燕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只是幻觉。她后退一步，恢复了疏离的态度，语气也变得平淡：“多谢小侯爷配合，告辞。”

说完，她转身欲走。

“格格留步。”慕珩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小燕子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小侯爷还有何事？”

慕珩缓步走到她面前，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唇角微勾，带着一丝了然：“格格这戏，唱得不错。只是，利用完就想走，是否太过……卸磨杀驴了？”

小燕子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他。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敏锐得多！

慕珩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继续说道：“慕某虽常年驻守边塞，但对京城之事，尤其是格格这位名动京城的还珠格格，也有所耳闻。回京这几日，恰好也听闻了一些……趣事，比如，那位名叫明月的宫女……”

小燕子瞳孔骤缩，周身瞬间散发出戒备的气息：“你调查我？”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敢说调查，”慕珩语气平静，眼神却锐利，“只是想知道，是什么让曾经天真烂漫的还珠格格，变成了如今这般……满心算计的模样。”他顿了顿，直视着小燕子的眼睛，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小燕子蹙眉，不解其意。她与这位手握兵权、地位尊崇的小侯爷素无交集，何来合作之说？

“你的仇人，是永和宫那位吧？”慕珩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冰冷的寒意，“巧了，我的仇人，也是她。”

小燕子彻底愣住了。

慕珩的眼中掠过一丝深刻的恨意，但很快被他压下，他靠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早些年间，愉妃还只是个卑微宫女时，曾在我亲姐姐，当时的惠妃宫中伺候。我姐姐待她不薄，她却为了攀附高枝，卖主求荣，构陷我姐姐与人私通！致使我姐姐含冤被赐死！她踩着我家人的尸骨，才有了后来的恩宠和地位！”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如今，她虽年老色衰，但育有五阿哥这般优秀的皇子，未来很可能母凭子贵，地位更加稳固。我慕家虽手握兵权，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动一个育有皇子的妃嫔，绝非易事。但如果我们联手……”

小燕子听着这宫廷秘辛，心中震撼不已。她没想到，愉妃手上竟然还沾着这样的血债！她看着慕珩眼中那与她同源的恨意和冰冷，心中的戒备慢慢转化为一种同病相怜的审视。

慕珩看着她，给出了最终的诱惑：“你我联手，你在内，我在外。搜集证据，寻找时机。定能让害死明月、害死我姐姐的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如何？”

御花园中，花香依旧，但在这看似平静的假山旁，一场针对永和宫的复仇联盟，正在悄然结成。

小燕子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眼中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决绝与冰冷。她缓缓伸出手：

“合作愉快，慕小侯爷。”

两只手轻轻一握，冰冷而坚定。复仇的棋盘上，又多了一个重量级的棋子。风云，将因这二人的联手而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