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繁枝叶
分享会过后,槐下书摊的名气像老槐树的枝叶般,在街坊邻里间蔓延开来。这天午后,一位穿着素雅棉麻裙的姑娘缓步走来,手里攥着本卷边的《宋词选》,轻声问:“老板,请问这里能找到更老版本的李清照词集吗?”
陈建军抬头,望见姑娘眉眼间的温润,像极了父亲笔记里描写的春日槐花香。“我叫苏晚,是附近中学的语文老师,想给学生找些有批注的旧书,感受文字里的烟火气。”姑娘笑着自我介绍,指尖轻轻摩挲着带来的书。
林墨连忙从书架深处翻出一本泛黄的《漱玉词》,递了过去:“苏老师,这本有陈爷爷的批注,您看看合不合适。”苏晚接过书,看到页边“易安词如泣如诉,藏着女子风骨”的字迹,眼睛一下子亮了。
一来二去,苏晚成了书摊的常客。她会带着学生来参加读书分享会,听陈建军讲书摊的往事;收摊后,也常陪着陈建军坐在老槐树下,聊父亲的《槐下书话》,聊林墨修书时的趣事。陈建军渐渐发现,这个懂书、惜书的姑娘,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独自守摊的孤寂。
次年春分,老槐树枝繁叶茂时,陈建军在书摊前摆上一束槐花,递上一本亲手修复的《诗经》,里面夹着他写的短文:“槐下遇晚,如诗逢韵,愿以书为媒,共守书香。”苏晚接过书,脸颊泛起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的婚礼办得简单却温馨,就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林墨穿着淡蓝的旗袍,给他们当伴娘,手里捧着的花束里,混着晒干的槐花瓣;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看着一对新人,眼里满是欣慰的泪光。婚后,苏晚成了书摊的“灵魂搭档”,她帮着整理古籍批注,给林墨讲解诗词典故,还在书摊旁开辟了“槐下读书角”,摆上小板凳,供街坊免费阅读。
两年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降生了,陈建军给她取名“念槐”,寓意不忘槐下初心。小念槐刚学会走路,就总在书摊前晃悠,小手扒着书架,咿咿呀呀地跟着苏晚念“床前明月光”。林墨常把她抱在膝头,一边修书,一边给她讲旧书里的故事,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听得格外入神。
这些年,林墨早已褪去初来时的青涩。她不仅成了远近闻名的旧书修复师,不少人特意从外地寄来破损古籍请她修复,还接过了《槐下书话》的主要续写工作。她的文字愈发细腻,记录下书摊的新故事:小念槐第一次认出“槐”字时的欢呼,苏晚带着学生排演古籍情景剧的热闹,还有那位中年女人寄来的感谢信和老照片——照片里,她母亲正抱着《寄小读者》,给儿时的她念故事。
林墨还在苏晚的帮助下,开设了“旧书修复体验课”,每个周末都有年轻人来学习。她教他们用软毛刷清理灰尘,用宣纸修补破洞,更教他们读懂旧书里的情感。有个叛逆的少年,跟着林墨修书后,渐渐沉下心来,还在《槐下书话》里写下:“原来旧书里藏着这么多温柔,像爷爷讲故事时的声音。”
陈建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感慨。他抱着小念槐,指着林墨忙碌的身影,轻声说:“念念,你看林墨阿姨,她把你爷爷的手艺和心意,都传下去了。”小念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去够书架上的旧书,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又是一个槐花盛开的季节,书摊前挤满了人。林墨正在给大家展示刚修复好的《红楼梦》,书页平整,批注清晰;苏晚带着学生们在读书角朗诵诗词;陈建军抱着小念槐,在一旁翻看着林墨续写的《槐下书话》,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老槐树的枝叶愈发繁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庇护着这个充满书香与温情的小天地。槐下的故事,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坚守与传承中,开枝散叶,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