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猛地停住，我额头撞在挡风玻璃上，鼻血又流了出来。周野推开车门，夜风卷着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涌进来。
"到了。"他声音沙哑。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看着眼前这栋建筑。没有招牌，只有斑驳的灰色外墙，像块发霉的面包。二楼窗户蒙着黑布，透不出半点光。
"疯人院地下三层？"我扯开安全带，手臂上还留着针孔。那药剂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膜像被什么敲打着。
周野没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个金属片。他划过门边的感应器，红灯变成了绿。"跟紧我。"他说完就钻进了黑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下去了。
楼梯很窄，墙皮剥落得厉害。每走一步，灰尘就簌簌往下掉。能闻到潮湿的霉味，还有某种动物腐烂的气息。
"这里关押的是……"
"别说话。"周野突然回头，眼神冷得像刀子。
我闭嘴了。心跳声大得吓人。
下到第三层时，走廊尽头传来呜咽。那声音像是从墙里渗出来的，带着哭腔，又像是某种机器故障发出的噪音。我头皮发麻。
"是记忆残影。"周野说，"别看它们的眼睛。"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我，"你要是看到有人类模样的东西在你面前晃，记住，那不是人。"
我咽了口唾沫。
他继续往前走，拐了个弯。墙上多了扇铁门，锈迹斑斑。周野把掌心贴上去，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一间大厅，比我想的要亮得多。四面墙上全是流动的光影，像电视雪花，又像是无数人在挣扎。空气中飘着细小的光点，像萤火虫，但更安静。
"这是……"
"记忆回廊。"周野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疯人院最危险的地方。"
我跟着进去。地面是透明的，能看到下面有无数人影在蠕动。他们穿着病号服，表情呆滞，有的还在抽搐。像一群被困在水族箱里的鱼。
"那些是……"
"实验失败的记忆残留。"周野指着头顶，"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记忆碎片。有些已经碎了，有些还能拼起来。"
我抬头，看见一个光点正飘向我。它越靠越近，在我面前停住。画面闪现——是我躺在培养舱里的样子，林知序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手术刀。
"别碰！"周野突然抓住我手腕。
我猛地缩手，光点却突然炸开，变成无数碎片。那些碎片飘向墙壁，融入其中。整面墙开始震动，传来尖锐的摩擦声。
"你做了什么？"
"触发了封印。"周野拉着我往后退，"快躲开！"
墙裂开了。
一道蓝色的光柱冲出来，照亮整个大厅。光柱里浮现出两个人影——林知序和赵墨。他们面对面站着，表情都很严肃。
"她必须重启逆忆核。"赵墨说，"只有她能做到。"
"可她的意识不稳定。"林知序皱眉，"上次移植失败差点毁掉整个系统。"
"那就再试一次。"
"院长，她不是实验品。"
"她是唯一的希望。"
画面到这里就断了。光柱消失，墙壁恢复平静。可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逆忆核……"我喃喃。
"你听到的，都是真的。"周野松开手，"你是唯一能重启它的人。"
我盯着他："所以你们把我当成了工具？"
"不是所有事都跟你有关。"他声音突然变冷，"你以为自己多特别？赵墨手上还有04号实验体。"
"04号？"
"你没见过的那个。"他顿了顿，"但你是关键。"
我不确定该不该信他。可刚才的画面太真实了。林知序的眼神，赵墨的声音，都让我觉得恶心。
"你到底是谁？"我问。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清道夫。"
"什么意思？"
"清理觉醒者的。"他抬起头，眼神复杂，"我亲手处理过七个。"
我后退一步，撞到了什么东西。那是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女孩。她嘴角在笑。
"不……"我转头，镜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我不是来杀你的。"周野说，"我本来的任务是监视你。可现在……"
"现在呢？"
"我不知道。"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但我不能再回去了。"
我盯着他。他的手在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苏晚呢？"我问。
他眼神闪了一下："她没事。"
"骗人。"
"我说她没事。"他语气突然强硬起来，"信不信由你。"
我咬住嘴唇。疼。真实的疼痛提醒我，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带我去见她。"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在赵墨手里。"
我愣住了。
"你想救她，就得先找到逆忆核。"他靠近一步，"而我，知道怎么找。"
我盯着他眼睛。那里面藏着什么，我看不清。
"成交。"我说。
他点点头，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
我跟在后面，心里却一直想着那段记忆碎片。林知序说我不是实验品，可赵墨说我是希望。他们都错了。
我不是希望，也不是工具。
我是来找真相的。
走廊尽头有扇门，上面刻着FM-07。周野把手按上去，门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中央漂浮着一团光。那光缓缓旋转，像颗微型星云。
"这是……"
"核心数据区。"周野走进去，"赵墨藏在这里的东西，可能和逆忆核有关。"
我跟进去。空气里有种奇怪的静电感，让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周野走到光团前，伸手触碰。光芒瞬间暴涨，照亮整个房间。
我看到了。
一段影像浮现出来——周野站在一台机器前，手里握着枪。他面前跪着个男人，满脸是血。
"求你……"那人说。
周野扣下扳机。
画面切换。他又杀了一个人，是个女人。她尖叫着，直到声音戛然而止。
最后的画面是04号实验体。那是个年轻女孩，脸上戴着呼吸面罩。她睁着眼睛，瞳孔里流转着蓝色的数据流。
"这就是你所谓的动摇？"我声音发抖。
"我……"
"你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跟我说你不想回去了？"
他没说话。
我后退一步，脚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块破碎的记忆残片。我捡起来，听见一个声音。
"别相信任何人。"
那是我自己说的。
\[未完待续\] | \[本章完\]我盯着那团光。它像活物般蠕动，表面泛起涟漪。
"这是赵墨的私人数据区。"周野伸手触碰光团，指尖刚碰到边缘就缩了回来，"有加密。"
"所以你带我来是看热闹？"
他没理会我的嘲讽，从背包里掏出一个U盘。金属外壳上刻着FM-07的编号，和门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这是……"
"赵墨给我的任务道具。"他插进接口，光团突然剧烈震颤。无数数据流从里面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认出几个关键词：记忆移植、意识覆盖、逆忆核重启协议。
"你不是说不回去了？"我盯着他握紧U盘的手。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
他猛地拔出U盘。画面定格在某个实验日志页面——
【实验体03号意识波动异常，建议终止进程】
【实验体04号数据同步率91%，可随时替代】
【逆忆核核心代码已锁定，需双人生物密钥启动】
"你早就计划好了。"我后退半步，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块破碎的玻璃，反射出我和周野的倒影。两个模糊的人影靠得太近。
"林叙。"他转身面对我，眼神比刚才更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慢慢抬起右手，"上周在实验室，你也是这样站在我背后的吧？"
空气突然凝固。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天确实是任务。"他说，"但后来..."
"后来你就发现我值钱得很，是不是？"我冷笑，"能重启逆忆核的金丝雀，值得你多养几天。"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玻璃碎裂声。那面空荡荡的镜子突然亮起微光，映出一个人影。我认出了那件白大褂。
林知序。
他站在我们身后，表情平静，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管里是淡蓝色液体，正在缓缓流动。
"别动。"周野抓住我的手腕，"是记忆残影。"
"可他手里拿的是..."
"是你三天前的记忆。"林知序开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天你问我，为什么选中你当实验体。"
画面开始倒放。我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手臂被固定。林知序俯身靠近，呼吸扫过我的耳垂。
"因为你忘得最快。"他对我说，"也记得最深。"
我浑身发冷。那个画面太真实了，真实的疼痛从脊椎窜上来。
"够了！"周野甩开我的手，冲向镜子。他的拳头砸在镜面上，激起一圈圈波纹。林知序的影像破碎成无数小点，重新聚合成另一个画面。
苏晚。
她被关在一间纯白房间，双手抱膝坐在角落。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但那件校服，那头短发，绝对错不了。
"她在倒带室。"周野的声音发涩，"赵墨在清洗她的记忆。"
"怎么救她？"
"必须先拿到逆忆核的核心代码。"他指向屏幕，"就在这个文件夹里。但需要双重验证——"
话没说完，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簌簌往下掉灰尘，墙上的记忆碎片开始躁动。有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撞在玻璃上，脸贴着我们这边，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尖叫。
"他们发现我们了。"周野拔出U盘，塞进我手里，"你继续找代码，我来拖住..."
"等等！"我抓住他的衣袖。布料下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听着。"他低头看我，眼底有血丝，"等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转身要走，又被我拽住。
"小心背后。"我说。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在走廊尽头拦住我的样子。穿着黑色作战服，手里攥着电击枪。
"你倒是挺关心我。"
"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他松开我的手，摸出腰间的枪。金属寒光在昏暗中一闪，我这才发现那不是普通手枪，枪管上刻着FM系列的编号。
"这是...？"
"清道夫专用武器。"他拉开保险栓，"用记忆液做的子弹，中一枪就像被抽走十年人生。"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现在？"他推开门，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还不够格。"
门在他身后合拢的瞬间，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显示器发出嗡嗡声。我深吸一口气，重新插上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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