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安岛落了场罕见的薄雪,蓝曦臣踏着积雪而来时,肩头沾着未化的雪沫,怀里揣着一件披风——是他特意寻遍姑苏绣娘,又特意为畏寒的瑶华做的。
竹屋前的寒梅开得正盛,瑶华听见动静出门,望见他便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想替他拂去肩头的雪:“蓝先生,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指尖即将触到他衣袍的瞬间,蓝曦臣猛地侧身避开,动作急得有些突兀。瑶华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带着几分茫然地收回手,轻声道:“我……失礼了。”
蓝曦臣心头一紧,暗骂自己失态。他本是想亲近,却被“逾矩”二字逼得本能退缩。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将披风递过去,声音刻意放得平淡:“岛上雪大,你身子弱,这件披风挡风。”
瑶华接过披风,指尖触到的温润,眼眶微微发热。她能感觉到,这披风的针脚细密,用料考究,定是他费了心思的。可方才他的躲闪,又像一根细刺,轻轻扎在心上。
那几日,蓝曦臣变得格外“规矩”。他不再陪她坐在石桌旁煮茶闲话,只在院子里站着说几句近况;她递来的热茶,他会隔着帕子接过,避免指尖相触;夜里宿在偏屋,他甚至反锁了房门,连往日里偶尔的夜谈都省去了。
瑶华看在眼里,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愿多问,只默默将心事藏在心底。
第二日雪停,蓝曦臣准备返程。瑶华送他到渡口,递给他一个油纸包:“这是我晒的梅干,先生带回去,泡水喝能生津。”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轻声问了句,“蓝先生,你近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蓝曦臣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尖,瞬间像被烫到般缩回。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无事,只是宗门琐事缠身。”
船渐渐驶离岸边,蓝曦臣站在船头,望着瑶华站在渡口的身影越来越小,心头的挣扎如潮水般翻涌。他方才的退缩,是本能的克制;可此刻望着她孤单的身影,又恨不得立刻调转船头回去。
他打开油纸包,梅干的清香扑面而来,带着她指尖的温度。他想起昨夜自己的挣扎,想起她方才眼中的试探,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既要守着对阿瑶的承诺,又要压抑对她的深情,这份两难的煎熬,几乎要将他吞噬。
回到云深不知处,他将自己关在藏书阁蓝氏家训的竹简被他翻得卷了边,阿瑶未寄出的信笺被他反复摩挲。直到第四日清晨,他走出藏书阁,眼中虽仍有挣扎,却多了几分坚定——无论心意如何,护她周全是底线。他可以将深情藏在心底,以兄长之姿陪在她身边,只要能看着她平安喜乐,便已足够。
只是那之后,他的探望依旧频繁,书信依旧准时,只是偶尔在她浅笑时,会不自觉地移开目光;在她靠近时,会悄悄收紧掌心,那份藏在温柔下的克制,成了他余生最沉重也最甜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