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瑶华在云深不知处住了不足半月，便染上了风寒。

许是山间寒气重，又或是她体质本就孱弱，夜里发起高热，浑身滚烫，意识都有些模糊。守夜的弟子慌忙禀报时，蓝曦臣正在灯下抄写家规，闻言手中的笔“啪”地落在纸上，墨迹晕开一片，他却顾不上收拾，提步便往暖阁赶。

暖阁里燃着淡淡的药香，瑶华蜷缩在床上，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干裂起皮。蓝曦臣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便探向她的额头——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才惊觉自己忘了避讳，温热的触感从她的肌肤传来，烫得他心头一紧，也烫得他瞬间失了分寸。

“阿华？”他轻声唤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瑶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是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蓝先生……”

“别怕，我在。”蓝曦臣按住她想坐起来的身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大夫马上就到，你再忍忍。”他转身吩咐弟子快去煎药，又亲自拧了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的额头上。

帕子凉丝丝的，稍稍缓解了灼热感。瑶华眨了眨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灯光下，他平日里温润的眉眼染上了焦虑，连发丝都有些凌乱，却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她忽然轻声问：“蓝先生，你是不是……很担心我？”

蓝曦臣的动作一顿，帕子停在她的额前。他望着她清澈却带着几分懵懂的眼神，心头的防线瞬间崩塌了一角。他不必再伪装疏远，不必再刻意克制，所有的担忧与牵挂都直白地写在脸上：“是，我很担心你。”

这三个字，说得又轻又沉，带着压抑了许久的真挚。

瑶华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悄悄扬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大夫很快赶来，诊脉开方，嘱咐要按时服药、悉心照料。蓝曦臣遣退了弟子，亲自守在床边，一夜未眠。他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次湿帕子，药煎好后，小心翼翼地吹凉，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

天快亮时，瑶华的高热终于退了。她睡得安稳了些，呼吸也渐渐平稳。蓝曦臣坐在床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指尖忍不住想触碰她的发顶，却在即将碰到时停住了。

他猛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方才的失态还在心头回荡，那句“我很担心你”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承诺与责任，成了刻在骨子里的牵挂。

可道义的枷锁依旧沉重。他是泽芜君，是她亡兄的义兄，这份感情一旦说出口，便是对阿瑶的背叛，也是对她的冒犯。他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她？

瑶华醒来时，看见蓝曦臣坐在窗边，背影透着几分落寞。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心头的阴霾。她轻声唤道：“蓝先生。”

蓝曦臣回过头，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只是眼底的疲惫与挣扎尚未散去。“感觉好些了吗？”他问道，语气依旧温和，却又多了几分刻意的距离感。

“好多了，多谢蓝先生照顾。”瑶华坐起身，目光落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你一夜没睡吧？”

“无妨。”蓝曦臣避开她的目光，起身道，“我去让弟子送些清淡的膳食来。”

他转身想走，手腕却忽然被瑶华轻轻拉住了。她的指尖微凉，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蓝先生，”她仰头望着他，眼中没有了昨日的懵懂，只有清晰的认真，“你对我的好，不止是因为阿兄的托付，对不对？”

蓝曦臣的身体瞬间僵住，手腕上的触感清晰地传来，像电流一般窜遍全身。他低头望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躲闪的目光，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避了。

心头的挣扎翻涌不休，一边是道义礼法，一边是刻骨铭心的深情。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那份来自她的、同样带着试探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