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虚假的温情
杨凌果然履行了承诺。
三天后，林於轩在本地新闻上看到了苏哲的消息——他因“涉嫌诈骗”被调查，最终因证据不足被释放，只是父母借的那笔钱需要尽快偿还。新闻里的苏哲瘦了些，眼下带着青黑，却还是对着镜头勉强笑了笑，说“谢谢大家关心”。
林於轩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他知道这是杨凌的手笔，一场恰到好处的“警告”，既没真的毁掉苏哲，又断了两人轻易联系的可能。
“在看什么？”
杨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男人擦干手走过来，自然地坐在他身边，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态。
林於轩关掉平板，没说话。
“不生气了？”杨凌的指尖蹭过他的耳垂，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
“嗯。”林於轩应了一声，声音淡得像水。
杨凌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牛奶，递到林於轩面前：“张妈热的，喝了睡觉。”
林於轩没接。他看着男人手腕上那道浅疤，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雨天，杨凌把他护在怀里，自己被摩托车蹭过水泥地，血混着雨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那时杨凌皱着眉骂他“笨”，眼神里却全是后怕。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於轩。”杨凌的声音低了些，“我们……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林於轩抬眼看他。男人眼底有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些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竟有些疲惫。这是他第一次在杨凌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
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以前什么样？”林於轩反问，“是你每天接我放学，带我去吃街角的馄饨？还是你把我关在地下室，用铁链锁着我的时候？”
杨凌的脸色瞬间白了。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我那时是气昏了头……我怕你真的走了。”
“怕我走，就把我锁起来？”林於轩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杨凌，你从来没懂过。”
男人没说话，只是把牛奶往他面前推了推，语气近乎恳求：“先喝牛奶，嗯？”
那天晚上，林於轩终究还是喝了那杯牛奶。或许是苏哲平安的消息让他松了口气，或许是杨凌眼底的疲惫触动了他，他第一次没有抗拒这个男人的靠近。
深夜里，他被怀里的温度烫醒。杨凌把他抱得很紧，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呼吸落在他颈窝，带着安稳的节奏。林於轩动了动，男人立刻收紧手臂，哑着嗓子说：“别闹。”
他只好不动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能清晰地听到杨凌的心跳，有力而规律，一下下撞在他的后背。
这具身体曾无数次保护过他，也曾无数次伤害过他。
林於轩闭上眼，突然觉得很荒谬。他和杨凌之间，好像变成了一场拉锯战，用伤害做武器，用回忆做筹码，谁先松口，谁就输了。
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第二天早上，林於轩发现别墅的铁栏被拆了。
张妈端早餐过来时，笑着说：“杨先生一早就让人拆了，说天气热，闷得慌。”
林於轩看向窗外，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进来，落在草坪上，亮得有些刺眼。他走到阳台，发现楼下的保镖也撤了，只有远处的树荫里，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
杨凌在身后说：“你可以在院子里走走，别走远就行。”
林於轩没回头：“怕我跑？”
“怕你晒着。”杨凌的声音很轻，“外面太阳大，我让张妈备了防晒。”
这样的杨凌，温和得像一场幻觉。林於轩甚至有些恍惚，前几天那个把手机砸得粉碎、眼神疯狂的男人，和现在这个为他准备防晒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开始尝试着“配合”。杨凌回家时，他会坐在客厅等；吃饭时，他会偶尔回应两句；晚上杨凌抱他的时候，他不再僵硬地绷紧身体。
杨凌明显松了口气，眼底的阴翳渐渐散去，甚至会像以前那样，带他去看画展，去听音乐会。只是每次出门，林於轩都能感觉到暗处的视线，像一张无形的网，始终笼罩着他。
他知道这是杨凌的“怀柔政策”，用虚假的温情编织成更隐蔽的牢笼。可他却该死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尤其是在杨凌握着他的手，教他画油画时。男人的指腹带着薄茧，耐心地纠正他的笔触，阳光透过画室的窗户落在两人身上，温暖得让人想沉溺。
“这里该重一点。”杨凌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像这样……”
林於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抽回手，站起身：“我累了。”
杨凌的动作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又怎么了？”
“没什么。”林於轩别过脸，“我想回房。”
他几乎是逃着离开画室的。关上门的那一刻，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他差点就忘了，这温情背后，是苏哲眼底的青黑，是他手腕上的伤疤，是地下室里那盏昏黄的灯。
杨凌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林於轩滑坐在地，抱住膝盖。他知道这场虚假的和平维持不了多久，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会让接下来的撕裂更加痛苦。
而他能做的，只有在这场名为“爱”的囚笼里，守住最后一点清醒。
第五章 裂痕
平静被一个电话打破。
那天林於轩正在花园里看书，张妈拿着杨凌的手机走过来，有些为难地说：“林先生，是……苏先生的电话。”
林於轩的手指猛地攥紧书页，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杨先生在开视频会议，让我问问您……接不接？”张妈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同情。
林於轩沉默了几秒，接过手机：“喂。”
“於轩？”苏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些微的颤抖，“是我。”
“嗯。”林於轩的喉咙有些发紧，“有事吗？”
“我……我爸妈的钱凑得差不多了，想跟你说一声，让你放心。”苏哲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还好吗？”
林於轩看着花园里盛开的玫瑰，那是杨凌前几天亲手种的，据说品种很稀有。他笑了笑，语气尽量轻松：“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杨凌……没为难你吧？”
“没有。”林於轩撒谎，“他对我挺好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於轩以为苏哲挂了，才听到他说：“於轩，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跟你没关系。”林於轩打断他，“是我自己的事。”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匆匆说了句“先这样吧”，就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还给张妈时，他的手还在抖。
没过多久，杨凌就从楼上下来了。视频会议显然提前结束了，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他面前：“苏哲找你？”
“嗯，说钱的事。”林於轩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说完了？”
“嗯。”
杨凌突然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他的眼神很深，像结了冰的湖面：“你跟他说什么了？”
“就……就说我挺好的。”林於轩的心跳得飞快。
“是吗？”杨凌笑了笑，指尖的力道却越来越重，“我怎么听说，你哭了？”
林於轩猛地一怔。他才发现，花园的隐蔽角落装了监控，镜头正对着他刚才坐的位置。
“杨凌！”他挣扎着想躲开，“你还要监视我到什么时候？”
“监视？”男人的眼神骤然变冷，“如果不是这监控，我还不知道你对着他的电话掉眼泪。林於轩，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做什么！”林於轩急得眼眶发红，“他只是告诉我钱凑齐了，我为什么不能哭？”
“因为你的眼泪只能为我流！”杨凌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暴怒，“你忘了你说过什么？你说只要我放了他，你就留在我身边！现在他没事了，你就开始怀念旧情人了？”
“我没有！”
“没有？”杨凌猛地拽起他，往屋里走。林於轩被他拖得踉跄，手腕再次被攥出红痕。
“杨凌你放开我！”
男人把他甩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的温情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偏执：“看来铁栏拆早了，监控也装少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於轩看着他，心一点点沉下去，“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眼里只有我。”杨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要你心里只有我。要你像以前那样，看到我就笑，听到我的名字就开心。”
“那不可能了！”林於轩吼出声，“杨凌，你毁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东西！是你亲手毁的！”
男人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林於轩通红的眼睛，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软肋，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我毁的？”他喃喃自语，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是啊，是我毁的。从你跟他接吻的那一刻起，就都毁了。”
他转身往外走，步伐有些踉跄。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背对着林於轩说：“把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以后不准再跟他有任何联系。”
“如果我不呢？”
杨凌回头，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那我就把苏哲父母借的钱，变成真正的赌债。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林於轩浑身一震。他看着杨凌决绝的背影，终于明白，这场名为“爱”的绑架，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那天下午，林於轩拉黑了苏哲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变成灰色，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窗外的阳光很好，玫瑰开得正艳，可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杨凌回来时，看到他坐在原地，手机放在桌上。男人走过来，拿起手机看了看，确认苏哲的联系方式都被拉黑后，紧绷的下颌线才柔和了些。
他伸手想抱林於轩，却被躲开了。
“别碰我。”林於轩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杨凌，我们就这样吧。”
“怎样？”
“我留在你身边，不吵不闹，也不笑。”林於轩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个木偶，你想怎么样都行。但别再假装温情了，我看着恶心。”
杨凌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啊。”
从那天起，别墅里再次陷入死寂。
林於轩真的像个木偶，吃饭、睡觉、看书，任由杨凌摆布。杨凌不再尝试讨好他，也不再暴怒，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的痛苦和偏执交织在一起，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林於轩知道，他们之间的裂痕，已经深到无法弥补了。
而这裂痕的尽头，或许只有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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