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雨像是被谁打翻了的水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汇成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把窗外的城市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林溪抱着要回家处理的文件,站在大厅旋转门内侧,微微蹙着眉往外面看。文件夹边缘的金属夹被雨水打湿,透着冰凉的触感,她下意识地把文件往怀里又紧了紧。早上出门时还阳光明媚,她随手抓了件薄外套就来了公司,压根没料到会遇上这样的暴雨。
“没带伞?”身后传来温和的男声,带着点笑意,像投入雨幕的一颗石子,轻轻漾开涟漪。
林溪回头,看见张弛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超大号雨伞,伞面边缘还在往下滴着水,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上还沾着点水汽。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刚从茶水间回来,听见前台说你在这儿看雨。”张弛走近几步,把伞柄往她这边递了递,伞面微微倾斜,恰好能挡住从旋转门缝隙钻进来的雨丝,“我家就在附近的风荷小区,跟你住的锦园是一个方向,要不我送你回去?”
林溪有点意外,随即弯起眼睛笑了,眼尾的弧度像月牙儿,带着点天生的娇憨:“真的吗?那太麻烦你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轻轻上扬,像浸了蜜的棉花糖,“我早上出门太急,手机里的天气预报都忘了看,这会儿正愁怎么回去呢。你看这雨下的,跟瓢泼似的。”
“不麻烦,顺路的事。”张弛把伞往她头顶又倾斜了些,自己半边肩膀露在外面,浅灰色的衬衫很快就被雨丝打湿,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文件沉吗?我来帮你拿。”
“不用不用,不沉的。”林溪赶紧把文件往怀里抱了抱,指尖不经意间蹭到了张弛的手背,对方的体温比她高些,带着点干燥的暖意,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刚想再说点什么感谢的话,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门口台阶下的那抹熟悉身影。
是沈砚。
他站在雨里,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棉质衬衫,被雨水打湿的领口贴在颈侧,勾勒出清晰的锁骨线条。手里撑着一把浅灰色的伞,伞面干净整洁,正是去年她生日时挑的那把——当时她觉得这颜色像雨后初晴的天空,衬得沈砚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更温柔了。此刻雨丝斜斜地打过来,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落在风衣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涟漪,可他像是毫无察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密集的雨帘,落在她和张弛身上,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
“沈砚!”林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几乎是小跑着冲了出去。旋转门转动时带起一阵风,卷着冰冷的雨星打在她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可她毫不在意,几步就跑到了沈砚的伞下,自然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和撒娇:“你怎么来了呀?是不是特意来接我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沈砚低头看她,长而密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像落了层碎钻,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他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瞬间掠过的冷意快得像错觉,快得让林溪以为是自己眼花,随即就被惯常的温柔覆盖,像冰雪初融的溪流。“刚下班,路过这里,想着你可能没带伞。”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沾的雨星,指尖微凉,动作却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看你鼻尖都冻红了。”
“不冷呀,一看见你就不冷了。”林溪仰头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鼻尖因为跑动微微泛红,像只讨巧的小兔子,“对了,这是我同事张弛,他说顺路要送我回家呢。”她侧过身,指着跟出来的张弛,语气自然地介绍,手腕还在沈砚的胳膊上轻轻晃了晃,“张弛,这是我男朋友沈砚。”
张弛站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把黑色的伞,看着沈砚。对方比他高出小半头,身形挺拔,虽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藏着一片平静无波的湖,让人看不透情绪。“沈先生你好,”张弛先伸出了手,隔着半臂的距离,保持着礼貌的分寸,“常听林溪提起你,说你对她很好。”
沈砚回握了他的手。他的指尖很凉,带着雨水的湿意,握手的力道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却让张弛莫名觉得手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发麻,像被细小的电流窜过。“你好。”沈砚的声音不高,带着点低沉的磁性,像雨落在青石板上,听不出太多情绪,“麻烦你照看林溪了。”
“应该的,同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张弛笑了笑,收回手,把那把黑色的伞往林溪这边推了推,“既然沈先生来了,那这伞就留给林溪吧,明天我再找她拿。”
“不用啦,我有沈砚呢,他的伞够大。”林溪晃了晃挽着沈砚的胳膊,笑容灿烂,像雨后初晴的太阳,“谢谢你啊张弛,改天请你喝奶茶!”
“好啊,随时恭候。”张弛点点头,转身撑开伞,走进了滂沱的雨幕里。他的背影很快就被密集的雨点吞没,只留下那把黑色的伞面,像一叶在波涛里起伏的小舟,渐渐消失在街角。
回到家时,玄关的地垫很快就被两人带进来的雨水打湿。沈砚先脱了风衣,搭在衣架上,转身从鞋柜里拿出干净的拖鞋放在林溪脚边,又弯腰替她脱下湿漉漉的帆布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脚踝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先去换身干净衣服,别感冒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可林溪总觉得,他身上那股温润的气息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沈砚牵着林溪的手往房间走去,刚走到客厅中央,他忽然停下脚步。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雨声染上了几分粘稠。“张弛好像对你很照顾啊。”沈砚的声音很轻,像薄雾拂过耳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林溪没听出异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是啊,他帮我改报表那次,熬到好晚呢,第二天眼睛都是红的,我看着都觉得心疼。还有上次我电脑蓝屏,也是他帮我修好的,可厉害了。”
沈砚转过身面对着她。客厅的落地灯开着,暖黄的光晕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底的温柔似乎被雾气晕染得有些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像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他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他语气肯定,不像猜测,更像陈述一个事实,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林溪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想去戳他的脸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想什么呢,我们就是同事呀,他对谁都挺照顾的。”
“同事不会特意绕远路说顺路,不会熬夜帮你改报表只为博你一句感谢。”沈砚偏头躲开她的手,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眼神却像燃着一簇小火苗,固执又灼热,“林溪,你是我的,从高中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你抱着画册傻笑时,就只能是我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林溪心上。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那是一个带着雨雾气息的吻,温柔里裹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他不像平时那样浅尝辄止,而是微微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宣告主权的霸道,仿佛要将她口中的气息都染上自己的味道,要让她记住,谁才是能这样吻她的人。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和着两人加速的心跳,在房间里交织成一首暧昧的乐章。
林溪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和唇齿间的力道,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脸颊的热度一路飙升,连耳根都在发烫。等她回过神来时,沈砚已经稍稍退开了些,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带着彼此的气息。
她抬头看向沈砚,对方正转身去给她找吹风机,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刚才那份霸道的占有欲还没完全褪去,耳根却悄悄泛着红——他好像在紧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林溪刚开口,想问他是不是生气了,就被沈砚手里的吹风机声盖了过去。热风卷着发丝扬起,带着淡淡的清香,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动作有些笨拙,不像平时那样利落,指腹偶尔会蹭到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刚才……”沈砚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带着点不自然的紧绷,像是在斟酌词句,“是不是太凶了?我……我只是有点担心。”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像是怕自己破坏了在她心里的温柔形象。
话没说完,林溪忽然抓住他拿吹风机的手腕,把开关按掉。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仰头看着他,眼底闪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亮,像藏着星星,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凶啊。”
沈砚愣住了,握着吹风机的手顿在半空,眼里满是错愕,仿佛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其实……”林溪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那里还带着点给她擦头发时蹭到的水汽,带着他的温度,“我早就烦透了你每次都温吞地问‘可以吗’‘好不好’。”她踮起脚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声音又轻又软,却带着笃定,“沈砚,你刚才说‘只能是我的’的时候,比平时那些‘我都听你的’,好看多了。”
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呼吸都漏了一拍。他放下吹风机,双手扶住她的肩,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声音带着点沙哑:“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林溪看着他眼里的震惊,忽然笑了,眉眼弯弯的,像偷到了糖的孩子,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得更低,额头抵着额头,“喜欢看你紧张我,喜欢听你说我是你的,喜欢……”她故意顿了顿,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唇,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声音带着点狡黠的诱惑,“喜欢真实的沈砚,不是那个总怕惹我不高兴的假好人。”
沈砚像是被点燃的引线,瞬间收紧手臂把她箍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这次的吻来得又急又猛,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再也藏不住的占有欲,辗转厮磨间,他含糊地低吼,声音里带着点哽咽的喟叹:“记住了,林溪,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知道啦。”林溪在吻的间隙笑着应,抬手按住他的后颈,主动迎了上去,唇角的笑意甜得像融化的蜜糖。
窗外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格外亮,穿透了云层,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影,像极了他们此刻再也藏不住的心跳。原来那些小心翼翼的伪装,早就该被戳破了。真实的喜欢里,本就该带着点霸道的甜,像这场暴雨后的月光,炽热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