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思过崖深处藏着片不起眼的乱石堆，石头缝里长满了带刺的野草，灵均缩在最里面的石洞里，把自己裹成个球——这是他昨天发现的绝佳藏身地，除非有人拿愚公移山的劲头来翻，否则绝找不着。

洞口被他用几块松动的石头挡着，只留道缝透气。他正啃着最后半块干饼，就听外面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灵均心里一紧，赶紧屏住呼吸，透过石缝往外看。

只见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少年，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正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那少年看着十七八岁，眉眼清秀，就是脸上糊着泥，裤腿还破了个大洞，露出的脚踝上沾着血，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嘴里还碎碎念着：“不是吧不是吧，这破游戏的新手村怎么这么难？随便摸块石头都能触发战斗，NPC还个个跟吃了枪药似的……”

灵均皱起眉——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什么游戏？什么NPC？

少年跑到离石洞不远的地方，突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布包滚出去老远，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几张黄纸符，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还有个巴掌大的木牌子，上面刻着“青玄山外门弟子·阿尘”。

“靠，就剩这几张符了。”阿尘爬起来，心疼地捡起黄纸符，拍了拍上面的土，“早知道不贪那只兔子精的经验了，现在好了，被追得跟丧家之犬似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几只毛茸茸的东西，长得像兔子，却长着尖尖的獠牙，眼睛红通通的，盯着阿尘“吱吱”叫。

“又来了！”阿尘赶紧掏出一张符，往地上一拍，嘴里念念有词，“临兵斗者……呃，后面是啥来着？不管了，火球术！给我轰！”

那黄纸符“噗”地冒出个火苗，跟打火机似的，连兔子精的毛都没燎着。领头的兔子精“嗷”地一声扑上来，阿尘吓得往旁边一滚，正好撞在灵均藏身的石洞上，几块挡着的石头“哗啦啦”掉了下来。

灵均：“……”

阿尘：“……”

一人一精（？）四目相对，阿尘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哇！NPC！还是个藏在石头里的！快，告诉我怎么用火球术！或者给我个任务？我接！”

灵均被他整懵了，这小子怕不是被兔子精追傻了？他刚想开口，就见那兔子精又扑了上来，阿尘手忙脚乱地掏出匕首，闭着眼睛乱挥：“别过来！我可是练过的！虽然就练了三天……”

眼看兔子精的獠牙就要咬到他胳膊，灵均终于看不下去了，从石洞里扔出块小石子，正好砸在兔子精的脑袋上。兔子精“吱”地叫了一声，转头瞪向石洞，看到灵均，吓得往后缩了缩——大概是认出他身上青玄山弟子的气息。

“还不快滚。”灵均没好气地说。

兔子精们对视一眼，不甘心地瞪了阿尘一眼，夹着尾巴窜回草丛里了。

阿尘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汗：“吓死我了……多谢NPC大哥！不对，看你这打扮，应该是师兄？”他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灵均，“师兄，你也是外门的？怎么藏在这儿？是不是触发了什么隐藏剧情？”

灵均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少年身上的气息很奇怪，既有凡人的烟火气，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就像……就像一幅画里突然多出来的、不属于这里的笔触。

“你是谁？”灵均沉声问，“青玄山外门弟子里，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我叫阿尘啊。”阿尘指了指地上的木牌，“刚入门的，昨天才来。对了师兄，你知道‘新手引导’在哪吗？我找了半天没找着，连御剑飞行都没人教我，害我从半山腰摔下来三次。”

灵均嘴角抽搐，这小子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他正想再问，就听阿尘突然“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亮晶晶的东西，像是块透明的石板。石板上闪过一行字，阿尘念出声来：“系统提示：检测到特殊NPC‘灵均’，触发支线任务‘思过崖的秘密’，是否接取？”

“系统？”灵均皱眉，“什么系统？”

阿尘抬头，一脸“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就是《问山海》啊！这款修仙全息游戏，号称100%还原上古神话，我抢了三个月才抢到的内测资格！难道你不是游戏里的NPC？”

灵均彻底懵了。游戏？NPC？这些词他听都没听过。但他看着阿尘手里那块会发光的石板，还有他刚才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心里突然冒出个荒诞的念头——这小子，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接！”阿尘没管灵均的愣神，在石板上戳了一下，抬头笑嘻嘻地说，“师兄，哦不，NPC灵均，任务是啥？找东西还是打妖怪？我虽然菜，但我肝啊！”

灵均定了定神，决定先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干嘛。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冰缝：“看见那片冰了吗？去那待一炷香，回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阿尘眼睛一亮：“这就是任务？简单！”他扛起布包，一溜烟跑到冰缝前，蹲在那里盯着看，嘴里还碎碎念，“让我看看……有啥秘密……是不是藏着宝箱？或者 Boss？”

灵均缩在石洞里，隔着段距离看着他。只见阿尘蹲在冰前，一会儿摸出石板戳戳，一会儿对着冰缝比比划划，那认真的样子，活像在研究什么绝世秘籍。

过了没多久，冰缝突然“咔嚓”响了一声，裂开道小缝，跟上次老忘出来时一样。阿尘吓得往后一蹦，随即又兴奋地凑上去：“有反应了！难道要出怪了？我准备好了！”

他掏出匕首，摆出个奇怪的姿势，紧张地盯着裂缝。但裂缝里什么都没出来，只有股淡淡的雾气飘了出来，绕着阿尘转了圈，又钻回冰里去了。

阿尘愣了半天，挠挠头：“没了？就这？”他捡起石板看了看，“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度10%……这啥意思啊？”

他一脸困惑地走回来，对灵均说：“师兄，我啥也没看着，就看见冰裂了道缝，冒了点烟。是不是我姿势不对？”

灵均心里却掀起了波澜——老忘的雾气居然会绕着这小子转，说明这小子身上肯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不动声色地问：“你再想想，那雾气碰到你时，有没有啥不一样的感觉？”

阿尘皱着眉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哦！对了！刚才那雾飘过来的时候，我这石板亮了一下，还弹出个提示，说什么‘检测到残魂气息，与玩家绑定世界存在波动’，我没看懂就关了。”

残魂？世界波动？

灵均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他看着阿尘，这小子一脸“我很菜但我很努力”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厉害角色，但他身上发生的事，却处处透着诡异。

就在这时，阿尘突然“哎呀”一声，指着远处：“不好！我刚才跑太快，把那几只兔子精引过来了！”

灵均抬头一看，果然，草丛里又冒出几只红眼睛兔子精，这次还多了几只长着翅膀的飞鼠，正恶狠狠地盯着这边。

“快跑！”阿尘拉起灵均就要跑，“这些怪虽然等级低，但架不住人多啊！我打不过！”

灵均被他拽着跑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冰缝的方向：“你看那边！”

只见冰缝前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结了层薄冰，刚才那几只追过来的兔子精和飞鼠，一靠近冰缝，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里的红光也慢慢褪去，变回了普通野兽的样子。

阿尘看得目瞪口呆：“卧槽！这是啥？范围控制技能？还是冰系AOE？”

灵均没理他，他的目光落在冰缝上——刚才那股雾气飘出来的时候，他好像隐约听到老忘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这小子……有点眼熟……”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叫阿尘的小子，或许和老忘的过去有关？和那被遗忘的记忆有关？

“喂，NPC师兄，你发什么呆呢？”阿尘推了他一把，“那些怪好像动不了了，我们赶紧溜吧！我知道个好地方，能刷经验，还能捡装备……”

灵均回过神，看着阿尘叽叽喳喳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思过崖的日子，好像没那么难熬了。至少，多了个能让他看热闹的活宝。

他跟着阿尘往乱石堆深处跑，身后是被冻住的精怪，远处是隐约传来的长老们的骂声，而冰缝里的雾气，又悄无声息地隐去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灵均揣在怀里的火灵晶，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什么。他低头摸了摸晶石，嘴角勾起一抹笑——管他什么游戏什么系统，有热闹看，有怪事琢磨，总比在石洞里啃干饼强。

至于那些藏在冰里的秘密，那些跑来跑去的精怪，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玩家”……慢慢瞧呗，反正他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