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藏经阁的门虚掩着，月光从门缝溜进去，在地板上拖出道长长的影子，像条等着噬人的蛇。灵均踮着脚溜进去，刚踩上第一级台阶，就听见头顶传来“咔哒”声——是守阁老头的拐杖落地声。

“谁？”老头的声音跟藏经阁的木门似的，又干又哑。

灵均赶紧往柱子后一缩，捏着嗓子学猫叫：“喵~”

阁楼上传来阵摸索声，接着是老头嘟囔：“哪来的野猫……” 过了会儿，没动静了，估计又睡过去了。

灵均松了口气，这守阁老头是个睁眼瞎，十年前被妖风刮坏了眼睛，全靠根拐杖“听声辨位”，平时最好糊弄。他摸出阿尘的匕首，借着月光一看，匕首上的白光还在，只是淡了点。

“老忘，撑住啊。”他小声嘀咕，顺着楼梯往上爬。藏经阁一共三层，暗格在第三层最里面的“禁书区”，据说那儿的书页都带着毒，碰一下就得躺三天。

刚到二层，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软乎乎的，还动了一下。灵均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只圆滚滚的肥老鼠，正抱着块啃了一半的书皮磨牙。

“吓我一跳。”灵均弹了它个脑瓜崩，“知道禁书区在哪不？带路，回头给你找块腊肉。”

肥老鼠“吱吱”叫了两声，居然真的转身往三楼跑。灵均乐了，这青玄山的老鼠都比外门弟子机灵。

三楼比楼下暗得多，空气里飘着股霉味，还混着点淡淡的血腥味——是噬灵阵的味道。灵均握紧匕首，果然，越往禁书区走，身上的灵力就越不对劲，像被只无形的手往外拽，胳膊上的黑痕也开始发烫。

“就在那儿。”肥老鼠停在一面石壁前，用爪子拍了拍。灵均凑过去一看，石壁上刻着朵莲花，花瓣的纹路歪歪扭扭的，正是老忘说的暗格标记。

他刚想动手，就听身后传来声冷笑：“灵均，你果然在这儿。”

灵均浑身一僵，回头一看，掌门真人正站在楼梯口，手里的拂尘无风自动，眼神冷得像思过崖的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长老，二长老举着个罗盘，指针正对着石壁疯狂打转。

“掌门？您怎么来了？”灵均干笑，手悄悄往石壁后缩。

“我再不来，藏经阁的家底都要被你搬空了。”掌门往前走了两步，拂尘一扫，灵均顿时觉得浑身一沉，像被压了块大石头，“说，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从袖里掏出个卷轴，展开一看，上面画着朵食人花，旁边还写着行小字：“魔域裂缝钥匙，藏于黑山谷禁地。”

灵均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老忘说的契约，是张地图！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掌门笑得阴森，“从你放出食人花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一个被关在思过崖的废柴，怎么突然敢跟锁妖塔的魔物打交道？原来是背后有人指使。”

他说着，拂尘猛地往灵均身上抽去。灵均赶紧举着匕首去挡，“当”的一声，拂尘丝被白光弹开，掌门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丝惊讶：“这匕首……哪来的？”

“捡的。”灵均趁机往后退，后背撞在石壁上，正撞在莲花标记上，石壁突然“咔嚓”一声，裂开道缝，里面露出个黑漆漆的暗格。

“找到了！”灵均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掏。

“休想！”掌门怒吼一声，一掌拍过来。灵均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胸口，“哇”地喷出口血，整个人被拍进暗格里，石壁“唰”地合上了。

暗格里一片漆黑，灵均趴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他摸了摸怀里，匕首还在，只是白光彻底灭了。

“老忘？”他喊了一声，没回音。估计是刚才那一下，把老忘的残魂之力也震散了。

就在这时，暗格角落里传来阵“沙沙”声。灵均摸过去一看，是个布满灰尘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鲜血写着几行字，还有个歪歪扭扭的手印——正是掌门的！

“找到了……”灵均笑了笑，刚想把纸揣起来，就听外面传来掌门的声音：“把这面墙砸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石壁开始“咚咚”作响，碎石子往下掉。灵均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把契约纸塞进怀里，摸了摸那把锈匕首，突然想起阿尘。那小子总说“游戏里死了能复活”，可他这“NPC”，死了就是真死了。

“有点亏啊……”灵均嘀咕着，挣扎着站起来，靠在石壁上。他不想死，但更不想让掌门这种伪君子得逞。

石壁“轰隆”一声，被砸开个大洞，掌门的脸出现在洞口，眼里满是杀意。

“灵均，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灵均看着他，突然笑了：“掌门，你知道吗？阿尘说，这叫‘剧情杀’，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反转。”

“胡言乱语！”掌门一掌拍过来。

就在这时，灵均怀里的匕首突然“嗡”地一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亮！白光中，隐约浮现出阿尘的影子，举着匕首，喊着那句熟悉的：“暴击！”

掌门的手掌被白光一挡，居然硬生生被弹了回去，他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

灵均也懵了——这傻小子，不是“下线”了吗？

白光一闪而逝，阿尘的影子消失了，匕首也恢复了锈迹。但掌门被刚才那一下震得后退了几步，胸口起伏，显然受了伤。

灵均抓住机会，把契约纸往洞外一扔：“二长老！你自己看！这是掌门跟魔族的契约！”

二长老捡起纸，一看之下，脸色“唰”地变了：“掌门！你……你真的……”

其他长老也围过来看，一个个目瞪口呆。掌门又惊又怒，指着灵均说：“胡说！是他伪造的！”

没人信他。契约上的血印做不了假，那魔族的印记更是骗不了人。

灵均靠在暗格里，看着外面乱成一团，突然觉得浑身脱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晕过去前，他好像听见阿尘的声音在耳边说：“NPC师兄，这次算我帮你……下次记得给我刷套橙装啊……”

“滚蛋……”灵均笑了笑，彻底没了意识。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己的小院里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暖洋洋的。二长老坐在床边，见他醒了，赶紧说：“灵均啊，你可醒了！掌门已经被废了修为，关进锁妖塔了，你立大功了！”

灵均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匕首，还在。

“对了，”二长老突然说，“昨天你晕过去的时候，手里一直攥着这匕首，还喊着什么‘阿尘’‘橙装’，那是谁啊？”

灵均笑了笑，没说话。

有些“玩家”，就算下线了，也能在“NPC”的世界里，留下点闪闪发光的东西。

至于他自己，以后大概还是会蹲在藏经阁顶逗玄龟，还是会坑外门弟子的符箭，还是会被长老们追着骂。

但这青玄山的雾气里，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像阿尘身上的烟火气，又像匕首白光里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