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旨意传遍京城，靖安侯府与吏部尚书府的婚事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琼林宴上，天子设宴犒赏北境归来的将士，江淮身着绯红官袍，身姿挺拔地立于席间，眉眼间却难掩几分郁色。
他目光频频扫过入口处，并非盼着苏婉清，而是想着此刻或许也在侯府的楚颜汐——她得知赐婚消息后，便再未见过他，偏院的门，像铜墙铁壁般将他隔绝在外。
“江世子，久仰大名。”
温婉柔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江淮转身，便见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款款走来。她发髻高挽，簪着一支累丝嵌珠钗，眉目清秀，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正是吏部尚书之女苏婉清。
江淮颔首示意，语气平淡：“苏小姐。”
他对这位赐婚的未婚妻并无半分情意，此刻相见，只觉得满心都是对楚颜汐的愧疚与牵挂。
苏婉清却似毫不在意他的疏离，浅笑着打量他：“世子北境破敌，乃是大靖功臣，婉清早已听闻世子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话语得体，举止端庄，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席间不少官员侧目，都在暗自称赞这对璧人天作之合。
江淮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敷衍地应了几句，便想转身离开。他实在无心与苏婉清虚与委蛇，只想早日找到机会，向楚颜汐解释清楚。
“世子留步。”苏婉清却上前一步，叫住了他，“听闻世子在军营中养了一只白兔，名唤雪团，乖巧通人性，不知婉清可否有机会一见？”
提及雪团，江淮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许。那兔子此刻正被亲兵安置在偏殿，是他特意带来，本想带给楚颜汐看的。
“不过一只顽劣的兔子，苏小姐不必挂怀。”他淡淡道。
“世子说笑了。”苏婉清笑意更深，“能被世子放在心上的生灵，定是极通人性的。婉清素来喜爱小动物，若有机会，真想亲眼见见。”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娇憨，却又不失分寸，让人难以拒绝。江淮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宴席结束后，苏小姐若有兴致，便让亲兵带你去看看。”
苏婉清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道谢：“多谢世子。”
两人站在席间，一个端庄温婉，一个英挺疏离，在外人看来是郎才女貌，只有江淮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被另一个人占满，再也容不下旁人。
他再次望向入口处，心中暗叹：颜汐，你若在此，定会觉得这琼林宴的繁华，远不及偏院的一碗银耳羹温暖吧。
宴席过半，江淮借口更衣，悄悄溜出大殿。他想去偏殿看看雪团，也想趁机平复一下纷乱的心绪。
偏殿内，雪团正蜷在绒垫里啃胡萝卜，见江淮进来，立刻丢下胡萝卜，蹦蹦跳跳地扑到他脚边，用小脑袋蹭他的裤腿。
江淮弯腰将它抱起，指尖摩挲着它柔软的绒毛，脑海里浮现出楚颜汐的笑脸。他想，若是颜汐在此，定会笑着蹲下身，温柔地抚摸雪团的脑袋，而不是像苏婉清那样，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世子。”
苏婉清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偏殿，看着江淮怀中的雪团，眼中满是喜爱：“这便是雪团吧？果然可爱得紧。”
江淮抱着雪团，侧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语气依旧平淡：“苏小姐若是喜欢，便多看一会儿。”
苏婉清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却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知道江淮心中或许另有其人，却并不着急——圣旨已下，他终究是她的夫君，她有的是时间，让他慢慢接受自己。
“世子，”苏婉清轻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陛下亲赐的婚事。婉清知道世子或许心中有憾，但婉清愿意等，等世子放下过往，看到婉清的真心。”
江淮心中一凛，没想到苏婉清竟如此直接。他抱着雪团，沉默片刻，缓缓道：“苏小姐，我心中已有旁人，委屈你了。”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直白的回答。他不想耽误苏婉清，更不想欺骗她。
苏婉清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又坚定起来：“世子心中的人，婉清略有耳闻。不过是侯府里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罢了，世子与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许你这么说她！”江淮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抱着雪团的手紧了紧，“颜汐并非来历不明，她的身份，比任何人都尊贵。”
苏婉清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她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江淮，更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孤女，对自己如此不留情面。
偏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雪团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在江淮怀里动了动，小耳朵紧紧贴在头上。
江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苏小姐，失陪了。”
他抱着雪团，转身快步走出偏殿，留下苏婉清一人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琼林宴的繁华依旧，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可江淮的心中却一片冰凉。他知道，这场赐婚，不仅是他与楚颜汐之间的鸿沟，更是一场无法逃避的劫。
他抬头望向夜空，月色皎洁，却照不亮他心中的迷茫。颜汐，我该如何做，才能既不违抗君命，又不辜负你？
雪团在他怀里蜷成一团，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成了这漫漫长夜中，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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