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练的点拨

高原的清晨，空气冷得像冰碴子，马云庭站在训练馆门口，看着远处的雪山发呆。一夜过去，眼眶还是肿的，但心里那团乱麻，似乎被昨晚的痛哭和老教练那句“珠穆朗玛旁边还能有第二座珠穆朗玛吗”理顺了一点点。

“发什么呆？还不进来练球！”老教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常的严厉。

训练馆里，老教练没让他碰球，而是扔给他一块抹布：“先把地板擦了。”

马云庭愣了愣，没说话，蹲下身开始擦地板。高原的地板是实木的，被无数双球鞋磨得发亮，他一下一下地擦着，汗水顺着额角滴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擦地板吗？”老教练坐在场边的椅子上，慢悠悠地问。

马云庭摇摇头。

“因为你的心乱了。”老教练说，“心乱了，手就稳不住拍。先把心沉下来，再想怎么打球。”

马云庭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擦着地板。他想起小时候在体校，母亲也总让他做家务，说“手里的活儿干利索了，心里的坎儿才能迈过去”。

擦完地板，老教练才让他开始训练。但今天的训练和往常不一样，老教练没让他练技术，而是让他对着发球机打多球，要求只有一个——“用心打，别用脑子”。

“用心打？”马云庭不解。

“对，”老教练说，“别想什么战术，什么旋转，就想着这个球，你该怎么把它打过去。就像你小时候，拿着球拍对着墙打球那样，纯粹地喜欢打球。”

马云庭站在球台前，发球机吐出的球带着旋转，他不再去想这是上旋还是下旋，不再去想该怎么拧拉怎么变线，只是凭着本能，一板一板地挥拍。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打出了几个平时练了很久都打不好的球。那些球，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精密的计算，却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流畅和自然。

打到后来，他甚至忘了自己在打球，忘了高原的缺氧，忘了父亲，忘了那些媒体的喧嚣。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球拍、乒乓球，和自己的心跳声。

“停！”老教练突然喊停。

马云庭停下动作，喘着气，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流下。

“感觉到了吗？”老教练问。

马云庭点点头。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和纯粹的快乐。就像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坐在体校的球台边，看着别人打球时的感觉。

“打球，最初是因为喜欢，对吧？”老教练的声音变得柔和，“不是为了赢谁，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就是因为喜欢。”

马云庭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那句话：“庭庭，打球要‘用心’，不是用‘气’。”

“你爸是马龙，是乒乓球界的珠穆朗玛。”老教练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指着窗外的雪山说，“可这世界上，除了珠穆朗玛，还有昆仑，有天山，有祁连。它们不是珠穆朗玛，但它们也有自己的高度，有自己的风景。”

马云庭望着窗外的雪山，那些山峰，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每一座都独一无二。

“你不用成为你爸，你只要成为你自己。”老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到你自己的路，打出你自己的球。”

马云庭转过头，看着老教练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里，要么是想逃离，要么是想超越，却从未想过，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拿起球拍，走到球台边，捡起一个球。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挥拍，而是轻轻摩挲着球的表面，感受着它的光滑和冰冷。

然后，他将球轻轻抛起，用一种全新的、属于他自己的节奏，发出了一个球。

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球台的另一边，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是一声坚定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