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中午,无咎峰前坪的铜锅还在冒热气。
我蹲在锅边,夹起最后一片牛百叶,放进碗里,递给一个小弟子。他脸很红,手有点抖,接过碗就低头猛吃,嘴里还说:“真不是做梦……首席真的吃了心形肉。”
我没理他,收了灵火,拎起锅就往静室走。
后面一群弟子跟着,挤在门外偷看。有人小声问:“虞师姐,明天还煮吗?”
“看心情。”我把锅放在地上,“没人来吃,我就改卖甜汤圆。”
他们一听,马上散了。
我进门,关上门,终于安静了。
屋里还是老样子:白墙、白地、一张石床、一个剑架。风吹进来也没声音,冷得像冰窟。
上次我放了香薰石,谢无咎一剑打碎。我还养了锦鲤,他也冻成冰块扔出去了。
但今天不一样。
他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双筷子。没砸锅,没出剑,也没说话。
这就够了。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狐族幻纸,啪地拍在桌上。又拿出几块暖黄地灯符,贴在北墙上。掐了个诀,灯光亮了,屋里不再像修道的地方,倒像话本里的“温馨小屋”。
然后是书架。原木色,六层,靠墙放好。第一层摆《霸道剑尊爱上我》,第二层《冷面仙君偷偷宠》,第三层《剑修他总在偷看我》……都是我昨晚画的。封面有金粉,男主都穿白衣、拿剑,长得像谢无咎,名字就写“谢无咎”。
副标题最狠:《冷面剑尊为爱斩天道》。
我退后两步,点点头,挺满意。
阅读角好了。
感情的火点着了。
接下来,等他上钩。
——
晚上。
我躲在窗外,用狐火隐身术藏住自己。第六条尾巴缠在手臂上,有点烫。封神榜碎片最近总是热,我没管它。
脚步声来了。
谢无咎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皱了眉。屋里有光,不是白的,是黄的。他抬手,放出一点剑气,扫了一圈。没有危险,就把剑气收回去了。
他走进来。
看到北墙。
停住了。
我不敢呼吸。
他走到书架前,低头看那本书——
《霸道剑尊爱上我》。
封面上的大字很显眼。
他伸手,手指碰到“谢无咎”三个字。
顿了一下。
翻开第一页。
“她是他命定的情劫,也是他千年冰心唯一的裂痕。”
我看见他睫毛动了一下。
突然,剑气炸开。
整本书立刻结冰,咔嚓一声碎成粉末。
我心里一紧——完了,惹他生气了。
可那些冰渣没落地。
它们浮在空中,慢慢聚在一起,变成一个完整的心形。
飘着。
三秒后,才慢慢化掉。
我瞪大眼睛,尾巴一下子打了个结。
不是我做的!是他自己!
嘴上不说,身体却骗不了人!
系统突然响了:
「情绪值+0.03%,裂缝+3μm」
我差点笑出来,赶紧捂住嘴。
谢无咎站着不动,盯着那片空地。
很久。
然后转身走了。
门关上了。
我闪进屋,蹲在地上找冰渣。
捡到一片还没化的,拿起来对着月光照。
“哎哟,无情道首席的心动证据,留着。”我塞进第六条尾巴的毛里,“以后他说不喜欢我,我就拿出来晒太阳。”
正高兴,外面又有声音。
我立马隐身。
外门弟子甲拿着扫帚路过,看见窗台下有个亮晶晶的东西。他弯腰捡起来:“咦?心形冰?首席屋里怎么会有这个?”
左看右看,塞进怀里:“带回去压枕头下,今晚梦他。”
我差点笑出声。
这玩意儿还能传给别人?
——
第二天早上,静室没人。
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尾巴回想昨晚的事。
冰渣变心形。
多明显的反应。
第六尾更烫了,比昨天厉害。我摸了摸,没在意,只当是太激动。
谢无咎坐在月下石台,指尖冒出一道小剑气。
它自己弯了,成了心形。
他又让它散掉。
再冒出来。
再散。
最后,他闭上眼。
低声说:“……不是心动。”
但他没拆书架。
也没撕书。
也没灭灯。
——
三天后,外门宿舍开始传:
“把心形冰放枕头下,能梦见谢无咎喂你吃火锅。”
有人说试过,醒来嘴角有辣油味。
有人说梦见首席切牛肉,每一片都是心形,还递给你说“微辣”。
越传越离谱。
有人拓印冰的形状,做成符纸贴床头。
还有人写了故事,主角叫“虞小呦”,和剑尊在厨房偷偷见面,被长老撞见。
故事结尾写着:
“你说,你做的火锅太辣。”
“我说,那你眼泪怎么流了?”
——
我在静室画新话本,笔尖忽然停了。
第六尾猛地发烫。
我低头摸去,碰到那片藏在毛里的冰渣。
它正在化。
但流出的水,不是透明的。
是红的。
像血,又不像血。
顺着尾巴流下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我盯着那摊红水。
它不动,也不干。
谢无咎推门进来时,我正蹲在地上看。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滩红。
脚停住了。
我抬头,轻声问:“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心跳快了?”
他不答。
我看他的脸色,忽然明白了。
封神榜碎片藏在我第六尾里。
它只对“情”有反应。
刚才,它烫得快烧起来了。
我慢慢笑了。
“原来不是我在撩你。”
“是你——在勾引我。”
话刚说完,那滩红水突然动了。
像活的一样,爬向谢无咎的鞋底。
他瞳孔一缩,本能要出剑。
可剑气刚碰到红水,就散了。
红水顺着鞋面往上爬,无声渗进他的皮肤。
他猛地闭眼,喉咙动了动。
再睁眼时,眼里有一丝红。
很淡。
但真的有。
我站起来,看着他。
“封神榜碎片……从来不是测情劫。”
“它是情种。”
“而你刚才吸进去的,不是我的情丝。”
是你的心动,和我的缘分,混在一起的——
“情蛊。”
空气一下子静了。
谢无咎站着,呼吸变慢。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
“你说错了。”
我挑眉。
他抬头,眼神很深。
“不是‘刚才’开始的。”
“从你第一次在我锅里加辣油那天——”
“我就已经,中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