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张玉简，指尖发烫。
谢无咎刚走，外门执事便到了，说是长老堂召见，带我去主殿议事厅。我没多问，将玉简塞进袖中，顺手把空杯底残留的红点图腾揭下来，贴在手腕内侧。那东西还在发热，像一块微燃的炭片。
路上，弟子们纷纷侧目，眼神古怪。有人低头传符，灵光闪烁不停。我知道他们在传什么——剑尊笑了。那个百年来冷若冰霜的男子，竟在我喂鱼时弯了唇角。
没人信，可千真万确。
我到议事厅时，长老们已尽数落座。正中央摆着一张烫金文书，标题四字赫然醒目：《情劫进度承诺书》。
执事递来一支笔。
“三日内动情，达标则续留无咎峰，未达则回收封印。”他念得毫无波澜，“签字画押，即刻生效。”
我没有接。
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拍在案上。
“我不签这个。”我说，“我方提议反向签约。”
满堂骤静。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朗声念道：“甲方：剑宗长老会；乙方：虞呦呦。经双方友好协商，达成如下合作条款——”
左侧白胡子长老猛然瞪眼：“妖狐，你胡闹什么？”
“不是胡闹，是谈条件。”我指向他面前的承诺书，“你们要的并非我真心动情，而是流程合规。那我们就按规矩来，签合同。”
右侧戴金丝镜的老者冷笑：“合同？修仙界讲什么合同？”
“凡有交易，必立凭证。”我翻开自己拟定的条款，“第一条：甲方提供灵石千枚，用于乙方生活开销及静室改造；第二条：宗门食堂每日供应不限量火锅食材；第三条：允许乙方在无咎峰前坪设立临时摊位，经营时间由乙方自行决定。”
堂下哗然。
“放肆！你当这里是市集？”
“第四条。”我继续念，目光不偏，“乙方承诺在合理范围内配合情劫流程，包括但不限于日常同行、共餐、公开互动等表面行为。”
“表面行为？”金丝镜老者声音陡扬。
“对。”我点头，“感情不能造假，但演技可以训练。我会演得足够真实，让你们考核通过。”
堂中一片抽气之声。
我翻到最后一页：“附则：本协议解释权归乙方所有。”
死寂。
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半晌，一位年迈得几乎昏睡的长老颤巍巍开口：“你说……什么权？”
“最终解释权。”我重复一遍，“比如，何为‘合理范围’，由我界定；何为‘动情迹象’，由我判定。你们验收时，须依我的标准为准。”
白胡子长老猛地拍桌：“荒唐！妖言惑众！”
“不荒唐。”我摊手，“你们视我为工具，我也得保全自身权益。否则三日后说我未达标，将我重新封印，我又能向谁讨个公道？”
无人应声。
我环视一周：“你们要的是程序正义，那我就给你们最标准的程序。签或不签，由你们定。”
就在此时，角落传来一声轻笑。
极短，极淡，如风掠过剑锋。
我转头望去。
谢无咎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始终沉默。此刻他嘴角微扬，唇线稍松，旋即又压了回去。
可那一笑，是真的。
全场轰然炸开。
传符灵光疯狂闪烁，观礼台上的弟子几乎沸腾：
#法务狐上线##剑尊笑了##建议成立妖族劳工委员会#
白胡子长老气得胡须颤抖：“谢无咎！你身为首席，纵容劫材挑衅宗规，成何体统！”
谢无咎未予理会。
只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似有坚冰崩裂。
不是碎裂，而是整座雪山塌陷一角。
我攥紧袖中的玉简，心跳加快。
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不是在求生，是在夺权。
我要把这场被安排的命运，变成我自己执笔的剧本。
金丝镜老者仍在怒斥：“此等妖议，断不可纳！”
那位年迈长老却忽然开口：“等等。”
他慢吞吞拿起我的协议，眯眼细看：“这纸……格式倒是规整。”
“Word模板，自带编号与分页。”我低声嘀咕。
“嗯？”
“我是说，条款清晰，逻辑闭环。”我正色道，“若拒不签署，反倒显得宗门专横无理。传出去，于声誉不利。”
老者缓缓点头：“倒也有理。”
白胡子怒喝：“她不过一介妖狐，哪来的声誉可言！”
“现在没有。”我直视他，“但若这份协议入档，就有了。”
“你意欲何为？”
“很简单。”我举起两份文书，“今日你们要么接受我的合约，要么沿用旧规压制。但只要这张纸留下，将来任何妖族被征为劫材，皆可援引为先例。”
满堂寂静。
有人低语：“这不是来渡劫的……是来立法的。”
谢无咎起身。
未发一言，也未看长老们一眼。
只是走过我身边时，袖角轻轻擦过我的手臂。
寒凉如雪，可那一瞬，腕间红点图腾骤然熄灭。
监视，断了。
他离去，背影挺直，如一柄出鞘之剑。
长老们仍在争执。
签？还是不签？
收？还是不收？
我不再理会。
将原版承诺书与我的反提案各抄一份，一份藏入第六尾的绒毛深处，一份夹进阅读角最新话本《剑尊今天吃醋了吗》第十三章。
做完这些，我倚在门框上，轻轻喘了口气。
赢了第一局。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观礼台仍在刷屏：
#乙方保留最终解释权已成今日宗门金句#
#怀疑剑尊暗恋法务狐#
#建议下次谈判增加年终奖条款#
我微微一笑，转身欲走。
这时，金丝镜老者忽然唤住我。
“虞呦呦。”
我回头。
他捏着我的协议，手指轻叩“最终解释权”那行字：“你说这权归你……”
我静候下文。
他问：“倘若有一日，你定义‘动情’的标准是——谢无咎主动给我揉肩，算不算数？”
我一怔。
下一瞬，笑出了声。
“算。”我说，“而且必须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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