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在我掌心发烫。
谢无咎的敲击声还在耳边,两短一长,像心跳落在冰面上。我没开门,但我知道他走了。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发尾打结,我低头看手里的狼毫笔,笔尖突然转向,对准了墙角那壶温在炭盆上的奶。
解辣奶。
我自己调的,加了狐族乳汁和安神草,专治各种上火。平时谢无咎吃火锅必点一杯,现在成了唯一能送出去的东西。
执事在外打盹,鼾声一起一伏。我等了半刻钟,直到他换岗前起身伸懒腰,我才开口:“师兄,我渴了。”
他回头,“热水没有,要不给你倒点茶?”
“不要茶。”我把杯子递过去,“就喝之前那壶奶,凉了也没事。”
他皱眉,“这奶是你自己带的?”
“是啊。”我笑,“还能毒死你不成?”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杯子出门。脚步声远去,我立刻翻身下地,摸出发间的狼毫笔,在杯壁飞快画了个缩微符文——狐火引路咒,只能用一次,但能让液体在三丈内自动追踪目标。
门外传来脚步,我迅速把笔藏回发间,坐回原位。
执事端着杯子回来,热气腾腾。“刚给你加热了。”
“谢谢。”我接过杯子,假装喝了一口,又放下,“等会再喝。”
他没多管,靠门坐下继续打盹。
我知道时间不多。
大约一炷香后,窗外水面轻轻一晃,剑尊十号浮上来,嘴对嘴衔住杯沿,整杯奶被它一口吸进肚里。它尾巴一甩,沉入暗渠。
成了。
我闭眼假寐,心里数着时间。
膳房那边,谢无咎应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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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师老周蹲在灶台前,手里捏着一颗红亮的干辣椒。他用小刀小心剖开,把一点无色粉末塞进芯里,再合上,看不出破绽。
“长老说了,首席只吃微辣,别放太多辣椒。”旁边弟子提醒。
“知道。”老周把辣椒扔进汤底,“一颗就够了。”
这时门帘一掀,谢无咎走进来。
白衣黑靴,腰悬玉佩,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站在窗口,声音很淡:“一碗面,微辣。”
老周赶紧应声,“好嘞!马上好!”
面条下锅,煮熟捞出,浇上汤底,撒葱花。那颗藏蛊的辣椒被切成圈,铺在最上面。整碗面冒着热气,红油浮光。
谢无咎接过,坐下。
他拿起筷子,先挑开辣椒圈,看了两秒,才慢慢吃面。
一口,两口,汤也喝了几勺。
老周松了口气,记下:“首席如常用餐,未现异状。”
可就在他低头写字时,窗外一道红影掠过。
碗边多了一小杯奶。
谢无咎没抬头,但手指顿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端起奶杯,一饮而尽。
奶液流入碗中,与热汤交融,泛起一圈极淡的金纹,转瞬消失。
他继续吃面,吃完,把空碗放在桌上。
“味道正常。”他说。
然后起身离开。
老周送他到门口,回来收拾碗筷。他没注意到,那颗辣椒芯里的粉末,已经凝成一小团灰渣,黏在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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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屋里,掌心突然一热。
狼毫笔发烫,像被阳光晒透的石头。我闭眼,封神榜碎片在第六尾根浮现:
【蛊虫活性↓70%】
【宿主情识屏障增强】
【火种已种】
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成功了。
不是完全解除,但至少延后六个时辰。足够我们反制。
外面风雪渐歇,我听见远处有脚步声,很轻,但节奏熟悉。
谢无咎回来了。
他没停,也没敲门。但我感觉到一股细微的剑气掠过窗棂,缠上藤蔓,打了个结。
那个结我很熟。
去年春天,我用红绳绑锦鲤放生,打的就是这个结。他说笨,解了重绑,结果打得更乱。
现在他用剑气复刻了一遍。
我在屋里抬手,指尖贴上窗缝。
无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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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堂灯火未熄。
白胡子长老听完汇报,重重拍桌:“蛊已入体,静待发作!明日清晨若无反应,再补第二剂。”
紫袍长老冷笑,“那狐狸精关得好好的,翻不出浪。倒是谢无咎,今晚表现正常,说明蛊已生效,只是还没爆发。”
“强扭的瓜也能熟。”有人附和,“只要结果对,过程无所谓。”
他们散去,只留两个弟子守在殿外。
没人发现,记录册上写着“首席如常”,但漏了那一杯来历不明的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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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
我靠在墙边,脑子飞快转。
蛊被稀释,不代表安全。谢无咎体内现在是催情蛊+狐族激素混合体,等明天早上发作,症状可能完全不同。轻则脸红心跳,重则……走火入魔。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今晚清醒进食,说明意识还在。
而且他收了奶,没问,没拒,直接喝。
这是回应。
不是被动接招,是配合。
我们之间没有明说的计划,但动作对上了。
就像打擂台,他出一剑,我递一招,不用说话也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这种感觉……还挺爽。
我摸出狼毫笔,在地上划拉:
【当前状态】
- 我:软禁中,行动受限
- 他:蛊入体,未发作
- 锦鲤网络:可用
- 解药储备:仅剩半壶奶
- 长老预期:明日情动
下一步?
不能硬拼。
得拖,得骗,得让他们以为计划成功。
最好让谢无咎明天早上“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但又不至于失控。
比如……脸红?
心跳加快?
或者,切菜手抖?
想到这儿,我差点笑出声。
要是他明天给我煮火锅,手一抖切出双心牛肉片……
弹幕怕是要刷爆。
【#剑尊今天也很努力装病】
【#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这届情劫太难带了#】
正想着,窗外又有动静。
谢无咎站在偏廊下,风拂起他衣角。他没看这边,但手指抚过腰间玉佩,轻轻一扣。
里面藏着什么?
我没看清。
但他站了很久。
久到雪在肩头积了一层,也没动。
最后他转身,走向主殿。
身影消失在廊柱后。
我躺回床铺,闭眼。
还活着。
而且,有帮手。
不是劫材,也不是工具。
是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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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天刚亮,执事来开门,“起来,长老要查你状态。”
我揉眼,“查什么?尿急算吗?”
他不理,盯着我看。
我故意咳嗽两声,脸色摆得惨白,“昨晚喝了凉奶,肚子疼。”
他皱眉,“别耍花样。”
“我能有什么花样?”我撑着坐起,“你们不是说蛊已经下了?等他来找我不就行了?”
他冷哼一声,记下“情绪稳定,无异常”。
刚走,我就翻身下床,扒着窗缝往外看。
厨房方向有人影走动。
谢无咎来了。
他走进去,没多久,端着个托盘出来。
上面是一碗面,还有……一杯奶。
他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
开始吃。
我屏住呼吸。
他拿起筷子,手很稳。
第一口面吃完,他抬头,目光直直看向我这边。
然后,慢条斯理地,把筷子放进嘴里咬了一下。
那是我们之前的暗号。
意思是:**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