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刚消失，谢无咎就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划，一道极细的剑气顺着屋檐滑下，没入地底。那是昨夜埋下的符阵引线，现在该收网了。
我躺在软垫上没动，第六尾根还在发烫。封神榜碎片贴着皮肉，像块烧红的铁片。我知道他在等信号，于是用尾巴尖在褥子底下轻轻一勾——藏好的解辣奶瓶翻了个面，瓶底的咒纹亮了一下。
成了。
三息之后，主峰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玉简炸裂的声音。
紧接着，整个剑宗的灵纹阵盘集体震颤，所有监测情劫进度的符纸同时泛起黑光。原本写着“3.6%”的数值开始倒退，数字跳得飞快，最后停在——
**-1%**
静室里很安静。谢无咎站在窗前，背对着我，肩线绷得很直。但我看见他右手垂在身侧，食指微微翘起，那是他心情好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我憋着笑，故意哼起话本里的曲子，《败家小郎君》的调子歪得离谱：“郎君剑太利，斩断姻缘线，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门外雪地簌簌响。
他没说话，剑气却悄无声息地探出窗外，在积雪上划了个小小的“-1”，转眼又拂袖扫平。
我差点笑出声。
这人平时冷得像块冰，现在居然也学会搞破坏了。
***
主殿议事厅乱成一锅粥。
传讯玉简噼里啪啦炸个不停，长老们挤在水镜前，脸都绿了。
【赤阳长老】：数据错了！一定是昨夜雷击扰了阵法！
【玄机子】：重测三次，结果一致。不是仪器问题。
【执法长老】：妖狐作祟！她一定用了邪术干扰天机！
【青松真人】：可首席的心境波动图也同步显示异常，情绪值持续上升，这不是幻象。
【赤阳长老】：不可能！情劫怎会倒流？无情道千年未变，岂容一只狐狸颠倒因果？
【玄机子】：但数据显示，谢无咎对虞呦呦的情感倾向为负向增强。这意味着……他在抗拒情劫的同时，又产生了某种反向羁绊。
【执法长老】：荒谬！羁绊只有正向，哪来的“负向”？
【青松真人】：或许……是我们定义错了。
空气凝固。
良久，主监长老拍案而起。
【主监长老】：此乃系统BUG，非人力可控。三日内复核，期间封锁消息，不得外传！
【合欢宗女修·传音】：姐妹们快看！进度条负了！这是史上第一例反向情劫！周边预售开起来了啊！双心牛肉片盲盒、-1%纪念玉佩、剑尊雪地写字限定款手办！
【魔尊·远山传诗】：霜刃破天纲，情丝逆命航。凡心燃烬处，万古不同凉。
【猫会计·屋顶财报播报】：今日情感指数波动导致品牌估值暴涨370%，建议立即注册“无咎呦呦”商标，防御性专利已提交，预计盈利周期五百年起。
***
天刚亮，我就拿着扫帚出门。
雪还没化，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我一边扫一边哼歌，扫到台阶时故意把雪堆成个歪歪扭扭的“-1”。
谢无咎从练剑回来，路过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我没抬头，只拿扫帚尖戳了戳雪堆：“你说这雪，是不是越扫越多？”
他不答，剑气一闪，雪堆瞬间结冰，表面浮出一层极淡的银纹，像是某种符阵的残影。
我知道他在加固昨晚的符阵。
我也知道，那套监测系统再也测不准我们的真实进度了。
因为真正的进度，早就被他改进了私域通道，而我用封神榜碎片做了认证签名。
外面吵翻天，里面稳如狗。
这就是我们的合作模式。
***
中午，长老派执事来查情况。
我坐在铜锅边啃萝卜，一脸无辜：“进度掉了吗？我不知道啊。我还等着三天期满拿奖金呢。”
执事皱眉：“你真没动手脚？”
我眨眨眼：“我能干嘛？我又不会修阵法。”
他盯着我看半天，转身走了。
我吐出一口萝卜渣，抬头看向屋檐。
谢无咎站在那儿，手里握着一枚刚收到的传讯玉简，边缘已经结了薄霜。
他知道我在看他，却没有回避视线。
我们隔着院子对望了一瞬。
那一瞬，弹幕炸了。
【合欢宗女修】：直球对视！这叫什么？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建议下一波周边出“眼神交流限量香囊”！
【魔尊】：目光如剑，穿心不过。此情此景，唯有诗能形容——一眼万年霜雪融，从此人间不再空。
【猫会计】：情感同步率98.7%，创历史新高，建议申报“跨物种情感共振”科研项目。
***
傍晚，我躲在静室画新条款。
《情劫合规管理补充协议·修订版》第一条写着：“若监测数据出现负值，视为宗门违约，乙方有权启动Plan D。”
Plan D是什么？
还没写完，门被推开了。
谢无咎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碗面。
他把面放桌上，说：“吃点东西。”
我瞅了眼：“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不吃。”他说，“给你留的。”
我愣住：“你不吃？”
“吃了。”他声音低，“早上那碗。”
我想起来，早上他确实去膳房拿过一次面。那时候进度还没崩。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盯着他看：“你是不是……感觉哪里不对？”
他沉默两秒：“心跳有点快。”
我心头一紧。
糟了。
催情蛊要醒了。
按理说，这玩意儿得等到第三天晚上才全面爆发。但现在系统乱了，规则扭曲值超标，连带影响了蛊虫活性。
我迅速摸出解辣奶瓶，塞进他手里：“喝一口。”
他没问为什么，直接打开灌了一口。
下一秒，他瞳孔微缩，掌心猛地溢出一道剑气，砸进地板，裂开一条细缝。
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压什么。
“没事。”他靠墙站着，呼吸比平时重，“还能控制。”
我不信。
但也没拆穿。
只是悄悄把床底的暖手宝挪到了枕头边。那是我做的预警装置，一旦蛊毒升温就会发烫。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第六尾根一刺。
封神榜碎片闪了红光。
我低头看，皮肤底下浮出一行小字：
【规则反噬启动：催情蛊将提前激活，预计倒计时2小时】
完了。
比我预想的快得多。
我抬头看他，他也在看我。
两人谁都没说话。
但他慢慢抬起手，剑气再次游走，在地板裂缝里缠上我的尾尖。
还是那根情丝。
昨天他说是防丢。
现在我知道，他是怕我跑了。
我收回尾巴，轻声说：“你别硬撑。”
“我不撑。”他说，“我只想让你活着。”
这句话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框时，忽然停下。
“如果我失控了。”他背对着我说，“你就跑。”
我没答应。
他也不等我回答，拉开门走了。
风灌进来，吹灭了蜡烛。
我坐在黑暗里，手指紧紧攥着吊坠。
它还在跳。
和我的心跳一样快。
外面传来剑气破空的声音。
一下，两下。
他在练剑。
用最痛的方式压制体内躁动。
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而我不能跑。
因为我答应过自己，这一世要护住他。
不是情劫工具。
是战友。
是搭档。
是唯一敢跟天道系统对着干的疯子。
我摸出小剪刀，在尾根又划了一下。
新的尾毛飘落，带着火种气息。
我把它放进解辣奶瓶，混进狐火引路咒。
等他下次来，我就塞给他。
哪怕他变成野兽，我也要让他记住我的味道。
这是我能做的反击。
不是逃。
是迎上去。
院外，钟声忽然响起。
三长一短。
那是紧急召集令。
我知道，长老们终于坐不住了。
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大战还没开始。
谢无咎站在剑池边，剑尖滴水。
他抬头看了眼无咎峰的方向。
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但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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