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的剑尖颤了颤,不是因为风。
他抬起手,剑锋划过岩壁,几根干枯的藤蔓应声而落。我认得那东西,是早年我在后山挖药时顺手挂在石缝里的引火物,没想到真能用上。
“你别动。”我说。
他没听,反而一掌拍向地面。剑气顺着地脉游走,三息后,藤堆底下泛起一丝青光,接着火苗窜了出来。不是橙红,是淡青色的,安静地烧着,不烫人,但能把寒气逼出去。
他做完这些,膝盖一软,靠着岩壁滑坐下去。肩上的血已经浸透半边衣料,白得刺眼。
“你得处理伤口。”我说。
“不急。”他声音哑,“先暖起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洞里只有我们两个,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火苗歪斜。我的六尾还在发麻,狐火只剩一丝温热,但总得有人撑住。
我解开披在外袍上的衣服,把它盖在他腿上,然后展开尾巴,一圈圈裹住他的上半身。六条尾巴全铺开,刚好把他围在中间。最里面那条轻轻搭在他胸口,能感觉到心跳,一下一下,慢但有力。
“别睡太久。”我说,“我还等着你带我活着走出去。”
他睫毛动了动,没说话。
火光跳了一下。我盯着他的脸看,忽然想数他有多少根睫毛。小时候话本里说,数清喜欢的人睫毛能得好运。我不信这个,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一根、两根……一百零三……
数到后面我开始乱数。他的睫毛太密,又长,稍微晃一下就分不清哪根数过哪根。我干脆闭上眼,靠在岩壁上喘口气。
再睁眼时,外面天色变了。
极光从雪山那边升起来,像一层层彩色的纱飘在空中。洞口被雪光映亮,青火也染上了淡淡的紫。我看了一眼谢无咎,他还闭着眼,呼吸比刚才稳了些。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低声说,“你也别让我死,好不好?”
话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不是那种会立誓的人,以前觉得命这种事,摆烂就行。可现在不一样了。吊坠贴在心口,和心跳同步,十七分之一的生命连在一起,我不想断。
风停了一瞬。
他睁开了眼。
嘴动了动,声音很轻:“好。”
我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他又说了一次,这次我听见了。
好。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他说了“好”。
我低头看他,他也看着我。眼神不像平时那么冷,多了点我没见过的东西。我想笑,又不敢笑,怕打破这一刻。
吊坠突然震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提示浮现在我眼前:【裂缝+100μm,春山剑意种子发芽】
我愣住。
这不是系统给的数值变化,是直接从身体里传来的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破土而出,不再是那种冻人的寒意,反而带着一点暖,像春天刚来时,冰面裂开那一瞬间渗进来的阳光。
他察觉到了什么,闭上眼,眉头微皱。片刻后,一丝极细的剑意从他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流转一周,最后沉入心湖。那股意念不强,却很稳,像扎根了一样。
我收回尾巴,轻轻碰了碰他手腕。
“你刚才……是不是醒了?”
他点头。
“那你听到我说话了?”
他又点头。
“那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嗯。”
外面极光渐渐淡去,雪又开始下。洞口积了一层新雪,我把火堆往里挪了挪,确保不会被风吹灭。
“等雪小点我们就走。”我说,“补给点应该不远。”
他没反对,只是抬手摸了摸肩上的伤。血止住了,但动作还是受限。他试着站起来,晃了一下,我扶住他胳膊。
“慢点。”我说,“现在你是我的负担,摔了我可不管。”
“不会摔。”他说,“我会护着你。”
我挑眉:“刚才谁被我用尾巴裹着取暖的?”
“那时候是那时候。”他低声道,“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他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我的手。掌心有剑茧,磨得我有点痒。
我们就这样靠着火堆坐了一会儿。谁也没再说话,但气氛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了。逃亡的时候顾不上想别的,现在停下来,才发现彼此都在。
火光映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我又想数一遍,这次忍住了。
半小时后,雪小了些。
我起身拍掉身上的灰,把外袍重新穿上。他跟着站起来,剑还握在手里,没归鞘。
“准备好了?”我问。
“嗯。”
我走到洞口,伸手推开积雪。冷风扑进来,打了个哆嗦。回头看他一眼,他也正看着我。
“走吧。”我说。
他跟上来,站在我旁边。
我们一起走出洞窟。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一深一浅,但并排向前。远处雪山连绵,看不见尽头,但我们知道方向。
只要一起走,就不算迷路。
风卷起一片雪花,落在他剑尖。
剑纹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