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号码的短信像块冰，顺着手机屏幕钻进林砚之的掌心。他反复放大照片，确认那个躲在篮球架后的浅蓝色身影确实是自己——上周体育课，他看江逾白打球时被抓拍了。
拍照的人显然离得不远，连他攥着矿泉水瓶的指节都拍得清清楚楚。更让他脊背发寒的是，照片里江逾白投完篮后，似乎正往他的方向看，眼神模糊不清，却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慌。
“怎么了？”江逾白擦完头发，甩了甩毛巾，“脸色这么差。”
林砚之猛地按灭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指尖还在发颤：“没、没事，可能有点中暑。”
“中暑？”江逾白走过来，伸手想探他的额头。林砚之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空气瞬间僵住。江逾白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里掠过一丝诧异，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拿起桌上的风扇对着他：“吹会儿风，我去给你倒杯凉水。”
他转身去接水时，林砚之盯着他的背影，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秘密被戳穿了——照片是谁发的？是陈佳佳？还是那个造谣江逾白的李哲？或者……是江逾白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不可能，江逾白要是知道，不会是这种反应。
江逾白把水杯放在他面前，杯壁上凝着水珠：“喝慢点。”
林砚之低着头喝水，冰凉的水流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他能感觉到江逾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带着温度，烫得他耳朵发红。
“下午有安排吗？”江逾白突然问。
“没、没有。”林砚之的声音有点抖。
“那一起去图书馆？”江逾白拿起桌上的物理习题册，“昨天那道动量题，我觉得你还是没吃透。”
林砚之抬起头，撞进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江逾白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暗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好。”
去图书馆的路上，林砚之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他回头望了好几次，只看到来往的学生和推着自行车的大爷，没发现什么异常。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像条小蛇，缠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摸出手机，点开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界面，犹豫着要不要回条信息问问对方是谁。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还是退出了界面——他怕打草惊蛇，更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空调的低鸣。林砚之和江逾白坐在靠窗的位置，中间隔着一个空位。江逾白低头做题时，侧脸的线条很柔和，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管。
林砚之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他那边瞟。他想起那张照片，想起自己当时藏在篮球架后偷看的样子，羞耻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原来自己的心思那么明显，连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江逾白突然用笔敲了敲他的习题册，“受力分析错了。”
林砚之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看向习题册。江逾白探过身来，手指点在图上：“摩擦力方向应该和相对运动趋势相反，你标反了。”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带着刚洗完澡的清爽味道。林砚之的注意力又开始涣散，满脑子都是对方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有自己快得要冲出胸腔的心跳。
“听懂了吗？”江逾白抬头问。
“啊？”林砚之猛地回神，对上他的眼睛，“懂、懂了。”
江逾白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弯了弯，没再说什么，转回去继续做题了。
林砚之低下头，假装演算，心里却乱成一团麻。他拿出手机，悄悄点开相册，那张照片还存在里面。他放大照片里江逾白的脸，试图看清对方的眼神，可无论怎么放大，都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晕。
也许，江逾白根本没在看他。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强迫自己专注于习题。可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发来的是一段文字：【他在看你。】
林砚之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抬头，刚好对上江逾白看过来的目光。对方像是被抓包似的，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是巧合吗？
林砚之的指尖冰凉。他看着江逾白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他们朝夕相处了三年，他知道江逾白喜欢喝凉白开，知道他解物理题时习惯咬着笔杆，知道他看似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不易察觉的固执，可他从来不知道，江逾白是不是也在偷偷看自己。
“我去趟洗手间。”林砚之站起身，声音有点发紧。
他快步走出阅览室，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停下，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最后自动挂断了。
林砚之盯着手机屏幕，手心全是汗。他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想挑拨离间？还是单纯的恶作剧？
回到座位时，江逾白正看着他的习题册，眉头微微皱着。看到他回来，抬了抬下巴：“这道题的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这里画。”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条线，动作自然流畅。林砚之看着他的手，突然想起早上在老城区，江逾白接过相机时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恐慌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也许，不用在意那个陌生号码。
下午五点多，图书馆快闭馆时，陈佳佳突然发来消息：【笔记看完了，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还给你。】
林砚之皱了皱眉，回复：【我让江逾白带给我就行。】
陈佳佳很快回过来：【不行，我有话想跟你说，关于江逾白的。】
林砚之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说什么？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江逾白收拾着书包，“脸色又不好了。”
“没什么，”林砚之把手机揣起来，“陈佳佳在门口等我，还笔记。”
江逾白的动作顿了顿：“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林砚之拿起书包，快步往门口走。他不想让江逾白和陈佳佳碰面，更不想知道陈佳佳要说的话。
图书馆门口，陈佳佳果然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他的笔记本。看到林砚之，脸上露出笑容：“等你好久了。”
“笔记给我吧，我还有事。”林砚之说着，伸手去拿。
陈佳佳却往后退了一步，把笔记藏在身后：“别急啊，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林砚之耐着性子问。
陈佳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林砚之，你是不是喜欢江逾白？”
林砚之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佳佳看着他震惊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委屈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看他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
“你胡说什么！”林砚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都在发颤，“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陈佳佳笑了笑，“朋友会偷偷看他打球？朋友会连他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都知道？林砚之，你别自欺欺人了。”
林砚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你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你，”陈佳佳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有点冷，“是有人告诉我，你对江逾白心思不单纯。本来我还不信，可今天看到你跟他一起从老城区回来，我就信了。”
林砚之猛地想起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是你发的照片？”
“什么照片？”陈佳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收到照片了？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她凑近一步，声音带着威胁，“林砚之，我劝你离江逾白远点。他是直的，你这样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你！”林砚之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是识相，就自己离他远点，”陈佳佳把笔记本塞给他，“不然，我就把你的心思告诉全班同学，让你没法在学校待下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林砚之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笔记本，指节都泛白了。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个无助的感叹号。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才猛地回过神。
“怎么站在这？”江逾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在里面等了你半天。”
林砚之转过身，看到江逾白站在面前，背着书包，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担心他。
“没、没事。”林砚之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眼里的慌乱被发现。
江逾白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陈佳佳跟你说什么了？”
林砚之的心跳一紧，赶紧摇头：“没什么，就说笔记的事。”
江逾白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砚之以为自己快要瞒不住了，他才移开视线，淡淡地说：“她要是欺负你，告诉我。”
林砚之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江逾白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的喉咙突然有点发堵，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走吧，回去了。”江逾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
林砚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陈佳佳的威胁像块石头压在他心上，可江逾白刚才那句话，又像一缕阳光，照得他心里暖暖的。
回到宿舍，林砚之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用冷水泼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眶泛红，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拿出手机，那个陌生号码又发来一条短信，还是一张照片。照片是在图书馆拍的，他低头做题时，江逾白正看着他，眼神温柔得让他心惊。
发件人这次加了一句话：【不止你在看他。】
林砚之盯着那张照片，手指微微颤抖。这张照片又是谁拍的？难道真的像陈佳佳说的，很多人都发现了自己的心思？那江逾白呢？他知道吗？
他突然想起那台黑色的胶片机。
回到宿舍，江逾白正在收拾书桌。林砚之走到自己的抽屉前，拿出那台相机，犹豫了一下，问：“这个……有胶卷吗？”
“应该有，”江逾白转过头，“张奶奶说里面好像还有半卷没拍完。”
“我能试试吗？”林砚之问。
“可以啊。”江逾白笑了笑，“不过别抱太大希望，老胶卷可能早就曝光了。”
林砚之拿着相机，走到窗边。夕阳正慢慢落下，给宿舍楼下的梧桐树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举起相机，对着窗外的景色按下了快门，又偷偷调转镜头，对着正在收拾书桌的江逾白，按下了第二下。
“咔嚓”一声轻响，像是藏住了一个秘密。
他想，也许可以把这些照片洗出来，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晚上，林砚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拿出手机，看着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两张照片，心里乱成一团。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逾白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林砚之的心跳漏了一拍，回复：【还没。】
江逾白很快回过来：【明天早上七点，老地方见，去拍照片。】
林砚之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也许，不用想那么多。能多陪他一天，就多一天吧。
他回复：【好。】
放下手机，林砚之把那台胶片机放在枕头边，像是抱着一个秘密。他闭上眼睛，希望明天能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早上，林砚之醒来时，江逾白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书桌前看摄影教程。看到他醒来，抬了抬下巴：“醒了？快点，张奶奶说今天早上有早市，能拍到好东西。”
林砚之赶紧爬起来，洗漱完毕，跟着江逾白往老城区走。
早市很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卖菜的大爷、炸油条的阿姨、牵着狗散步的老奶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烟火气。江逾白拿着相机，时不时停下来拍照，林砚之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你也试试？”江逾白把相机递给她。
林砚之犹豫了一下，接过相机，学着他的样子，对着一个正在给花浇水的老奶奶按下了快门。
“拍得不错。”江逾白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
林砚之的脸颊有点热，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发来的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江逾白在早市上的背影，照片下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离他远点，不然下次被贴在学校公告栏上的，就是这张。】
林砚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江逾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皱了皱眉：“怎么了？”
林砚之把手机揣起来，强装镇定：“没、没事，有点不舒服。”
“要不要先回去？”江逾白问。
“不用，”林砚之摇摇头，“拍完再回去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拍完的。那个陌生号码的威胁像把刀，悬在他的头顶，让他坐立难安。他看着身边的江逾白，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如果自己的心思被曝光，不仅会让自己难堪，还会连累江逾白。
也许，陈佳佳说得对，自己应该离他远点。
回到宿舍，林砚之把相机里的胶卷取出来，想拿去洗。他想最后看一眼那些照片，然后就把这个秘密藏起来，再也不碰。
他拿着胶卷，走到学校门口的照相馆，把胶卷递给老板：“老板，帮我洗一下。”
老板接过胶卷，看了看：“老胶卷啊，不一定能洗出来。”
“麻烦您试试。”林砚之说。
“行，明天来取吧。”老板说。
林砚之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能洗出来，还是希望洗不出来。
第二天，林砚之去照相馆取照片。老板把一个信封递给她：“不好意思啊，胶卷好像曝光了，什么都没洗出来。”
林砚之接过信封，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道了谢，转身离开。
走到宿舍楼下，他拆开信封，里面果然只有一叠白纸，什么都没有。
他苦笑了一下，也许这就是天意。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洗不出来的，不止是照片。】
林砚之盯着那条短信，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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