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跳动间,交握的指尖短暂相触便各自收回,空气中却似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江宁将玉簪小心揣回袖中,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忽然想起一事:“殿下既怀疑母妃死因蹊跷,可有初步线索?”
谢云峥重新坐回梨花木椅,指尖轻叩桌面,面具下的下颌线依旧紧绷:“母妃当年难产,宫中记载是血崩而亡,但我幼时偶然听见宫人闲谈,说她生产前曾饮用过皇后赏赐的参汤。”他声音压低,带着几分沉郁,“我母妃与皇后素来和睦,可那参汤的来历,至今查无实据。”
江宁沉吟片刻,笔尖在宣纸上轻轻点了点,留下一个墨点:“皇后如今权势滔天,宫中旧人怕是早已封口。若要查当年之事,需从何处入手?”
“江家。”谢云峥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你母亲当年与我母妃情同姐妹,必然知晓些内情。只是江老爷后来依附皇后母家,你母亲或许有苦难言,才将这支玉簪留给你,当作日后的凭证。”
江宁心头一震,她穿越而来这具身体的母亲早逝,记忆中只剩模糊的温柔轮廓,却从未想过母亲竟藏着如此秘密。“可我父亲……”她话音顿住,想起江老爷对自己的冷漠,以及强行安排的联姻,心中已有了几分了然,“他怕是不会对我说实话。”
“无妨。”谢云峥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青铜令牌,递了过去,“持此令牌,可自由出入京郊的静云寺。当年照料我母妃的陈嬷嬷,在母妃去世后便遁入空门,她性子刚烈,若不是被人胁迫,断不会轻易闭口。”
江宁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峥”字。她收好令牌,抬眼看向谢云峥:“我明日便动身前往静云寺。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殿下在宫中树敌众多,查案期间,还需多加提防。”
谢云峥低笑一声,眼底的郁色散去些许:“你倒是先关心起我了。放心,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这点手段我还是有的。”他话锋一转,语气郑重,“你只需记住,若遇危险,便捏碎令牌,墨尘会即刻赶到。”
江宁点头应下,目光再次落在桌上的画作上。画中男子眉眼锐利,额角疤痕清晰,却在烛火映照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她忽然觉得,这场跨越时空的相遇,或许并非全然是命运的捉弄。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江宁便换上一身素衣,带着令牌悄然出了江府。墨尘早已在巷口等候,见她出来,微微颔首:“江小姐,请随我来。”
静云寺坐落于京郊的半山腰,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寺内香火不算鼎盛,却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宁静。江宁跟着墨尘走进寺庙,迎面走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江宁取出令牌,递了过去:“弟子江宁,特来拜见陈嬷嬷。”
老和尚看清令牌上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侧身引路:“陈师兄近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后院禅房静养,施主随我来。”
穿过几重院落,便到了后院一处偏僻的禅房。老和尚轻轻敲门:“陈师兄,有故人之女前来探望。”
屋内沉默片刻,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不见。”
江宁上前一步,朗声道:“嬷嬷,我母亲是江晚晴,她让我带一句话给您——‘同心玉在,故人情不忘’。”
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老尼站在门口,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透着几分锐利。她死死盯着江宁,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晚晴她……”
“母亲已于三年前去世。”江宁垂下眼眸,声音带着几分伤感,“她临终前,让我务必将这支玉簪交给您,说您见了便知一切。”她取出袖中的玉簪,递了过去。
陈嬷嬷接过玉簪,指尖颤抖着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这是……这是当年娘娘和你母亲的同心簪啊……”她抬头看向江宁,目光急切,“晚晴她,可有留下其他话?”
“母亲说,当年之事,并非意外,还请嬷嬷告知真相。”江宁抬眼,目光坚定,“如今谢殿下也在追查此事,只求嬷嬷能道出实情,还两位母亲一个公道。”
陈嬷嬷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一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不行!此事牵连甚广,说了便是死路一条!”她转身就要关门,却被墨尘上前一步挡住。
“嬷嬷,”江宁轻声道,“您隐忍多年,难道不想为娘娘报仇吗?如今有谢殿下庇护,我们定能查明真相,绝不会让您白白牺牲。”
陈嬷嬷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眼中已是泪流满面:“当年……当年娘娘生产前,皇后派人送来一碗参汤,说是补气血。娘娘素来信任皇后,便喝了下去。可没过多久,便腹痛难忍,胎位不正……”她声音哽咽,“我当时就在旁边,亲眼看见那参汤里,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色粉末。后来我想追查,却被皇后以‘冲撞主子’为由,发配到这里,若不是老方丈收留,早已不在人世。”
江宁心头一沉,果然是皇后下手。“那红色粉末,您可知是什么?”
“不知。”陈嬷嬷摇头,“但我记得,送参汤来的宫女,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贴身侍女,名叫翠儿。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怕是早已……”
话未说完,禅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墨尘脸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陈嬷嬷脸色煞白,连忙将玉簪塞回江宁手中:“你们快躲起来!若是被皇后的人发现,就全完了!”她说着,便要推开墙角的暗门。
可已经来不及了,禅房门被猛地踹开,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闯了进来,手中握着寒光闪闪的刀剑,为首之人眼神阴鸷:“陈嬷嬷,好久不见,皇后娘娘有请。”
墨尘立刻挡在江宁和陈嬷嬷身前,拔出腰间长剑:“江小姐,带陈嬷嬷从暗门走,我来断后!”
江宁知道事态紧急,拉起陈嬷嬷的手,便要躲进暗门。可陈嬷嬷却忽然挣脱她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香囊,塞到她手中:“这是当年翠儿掉落的香囊,里面有她的信物。你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叫李公公的人,他当年是先帝身边的人,或许能帮你们找到翠儿。”
她话音刚落,便猛地冲向那群黑衣人:“你们快走!”
“嬷嬷!”江宁惊呼出声。
只见陈嬷嬷扑到为首的黑衣人身上,死死咬住他的手臂。黑衣人吃痛,反手一剑刺进了她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灰色的僧袍,陈嬷嬷艰难地转头,看向江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一定要……查明真相……”
江宁眼眶通红,泪水夺眶而出。墨尘趁机大喊:“江小姐,快走!”
江宁咬了咬牙,转身钻进暗门。暗门后是一条狭窄的密道,她顺着密道一路向前跑,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外面刀剑交锋的声音,以及陈嬷嬷临终前的嘱托。
不知跑了多久,密道终于到了尽头,出口设在半山腰的一片树林中。江宁推开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身后的密道入口自动闭合。她扶着树干,大口喘着气,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香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陈嬷嬷的死,让她更加坚定了查明真相的决心。皇后的心狠手辣,朝堂的波谲云诡,都让这场追查之路充满了危险。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江宁抬头望去,只见谢云峥骑着一匹黑马,疾驰而来。他看到江宁狼狈的模样,脸色一变,立刻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怎么了?陈嬷嬷呢?”
江宁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声音哽咽:“陈嬷嬷……她为了掩护我们,被皇后的人杀了。”她将香囊递了过去,“这是她留下的线索,让我们去找一个叫李公公的人,或许能找到当年送参汤的宫女翠儿。”
谢云峥接过香囊,看着上面绣着的细小莲花纹,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抬手,轻轻拭去江宁脸上的泪水,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放心,我定会为陈嬷嬷报仇,也定会查明所有真相。”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银色的面具上,折射出复杂的光影。江宁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们现在就去找李公公。”江宁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能让陈嬷嬷白白牺牲。”
谢云峥点头,翻身上马,向她伸出手:“上来,我带你去。”
江宁握住他的手,借力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谢云峥勒转马头,黑马嘶鸣一声,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风吹起江宁的发丝,拂过谢云峥的后背,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在这一路疾驰中,悄然拉近。
而京城里,皇后得知陈嬷嬷已死,线索中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坐在凤椅上,手指紧紧攥着帕子:“谢云峥,江宁……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翠儿,如今已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宫女,连忙上前:“娘娘息怒,不如奴婢派人去查查那个李公公,绝不能让他们坏了娘娘的大事。”
皇后抬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必,你亲自去。记住,斩草除根,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是。”翠儿躬身应下,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一场围绕着真相的追逐与厮杀,在京城的夜幕下,悄然展开。而江宁和谢云峥,也即将面临更加凶险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