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圣旨下的抉择
赏花宴上的风波，像投石入水，涟漪荡回了尚书府。
林微算术力压群芳、得安国公夫人青眼的消息，让林尚书下朝回府后，第一次踏足了偏僻的听竹苑。
他看着正在菜畦边修剪植株的女儿，日光下，她素衣布裙，神色平静，竟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那个在他膝头承欢、娇俏明媚的小女儿。
“微儿……”林尚书喉头有些发紧，“今日朝上，安国公特意与为父提起了你。”
林微放下手中小剪，起身微微一福：“父亲。”语气恭敬，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你……很好。”林尚书沉默片刻，终究只干巴巴地夸了一句，“若有短缺，可让你母亲……”
“女儿这里一切都好，不劳父亲母亲挂心。”林微轻声打断，堵回了所有后续的客套。
林尚书看着她清亮的眼眸，那里面再无往日的依赖与孺慕，只剩一片沉静的深潭。他心头莫名一涩，终究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那背影，竟有几分仓促的狼狈。
青黛在一旁看得解气，小声道：“小姐，老爷他……心里还是有您的。”
林微弯腰，继续侍弄那些翠绿的菜苗，语气淡得像风：“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她心里清楚，这点微末的“关注”，不过是源于她偶然展现的、超乎他们预期的“价值”罢了。一旦这价值消失，或者出现更大的利益权衡，她依旧是被最先舍弃的那一个。
果然，不过两日，更大的风浪便扑面而来。
一道明黄的圣旨，伴随着内监尖细的嗓音，降临尚书府。
“……咨尔林家女微，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特赐婚于镇北王萧执为王妃，择日完婚。钦此——”
圣旨念完，前院一片死寂。
镇北王萧执？那个病得只剩一口气、被陛下厌弃、空有亲王名头、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王爷？
将这“假千金”赐婚给一个“将死之人”，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陛下对尚书府不动声色的敲打，更是对林微这个尴尬存在最彻底的抛弃和羞辱！
林尚书和柳氏脸色煞白，但还是强撑着谢恩接旨。
内监走后，柳氏看向林微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个碍眼的“养女”，终于有了一个“合理”且永绝后患的归宿。
“微儿，这……这也是你的造化。”柳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林婉儿则是狂喜不已，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假惺惺地道：“微姐姐，那镇北王他……唉，真是苦了你了……不过姐姐放心，日后妹妹定会常去王府看望你的……”话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下人们更是议论纷纷，看向林微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
林微跪在原地，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冰凉的圣旨仿佛有千斤重。
她想过无数种离开尚书府的可能，却唯独没想过，会是以这种被当作“垃圾”一样清扫出门的方式。
嫁给一个素未谋面、朝不保夕的病弱王爷？
前途一片晦暗，堪称绝境。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和刺骨的心寒之后，林微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再坏，还能比现在更坏吗？
在尚书府，她是任人欺凌、看不到未来的“鸠”。去了王府，至少……她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王妃。一个病弱的、被皇帝厌弃的王爷，或许……反而能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甚至……操作的余地？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众人预想中的绝望和泪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女儿，接旨。”
她站起身，挺直脊梁，拿着那卷明黄的圣旨，在所有人或怜悯、或嘲讽、或快意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回那个破败的听竹苑。
风吹起她素白的衣袂，背影单薄，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勇。
回到听竹苑，青黛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姐！怎么办啊！那镇北王他……”
林微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忽然，一段模糊的记忆碎片再次闪现——这次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个画面：一个身着亲王常服的苍白男子，在无人之处，眼神锐利如鹰，拂袖之间，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消失，与他在人前的病弱模样判若两人！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抓不住细节。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那位镇北王萧执的病，另有隐情？
她低头看着手中冰冷的圣旨，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微弱星火，悄然萌生。
这或许是世人眼中的绝境。
但，也许……更是一个她挣脱牢笼、真正开始“搞事业”的契机？
祸福相依，谁又能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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