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溜走没多久,院外便传来更清晰的动静,是张启山回来了。
脚步声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径直朝着她这处客房而来。
司藤依旧站在窗边,看着那株罗汉松,仿佛那是什么绝世风景。
门被推开,张启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军装下摆沾了些许泥点,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
他目光扫过室内,在司藤平静无波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齐铁嘴来过?”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从外面带回的冷冽。
司藤转身,迎上他的视线。“佛爷这府上,看来并非铁板一块。”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不请自来。”
张启山眉头微蹙,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他说了什么?”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司藤。
“说了些矿山下的趣闻。”司藤走到他对面,款款坐下。“力大无穷,疯癫幻影。”
她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听起来,比戏文还精彩几分。”
张启山眼神一沉。“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司藤抬眼,清凌凌的目光直视着他,“我身上,沾了矿山的‘味道’。”
她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佛爷急急归来,可是在那下面,找到了佐证?”
张启山凝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以及她知晓了多少。
片刻沉默后,他沉声道:“又折了两个人。一个力竭而死,一个……自残而亡。”
他说得简洁,但那话语里的沉重,却压得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死前状况,与齐铁嘴所言类似?”司藤问。
张启山默认了。他揉了揉眉心,那份疲惫愈发明显。
“司藤小姐,”他再次开口,语气较之前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压迫。
“事到如今,你还要坚持你‘路过’的说法吗?”
司藤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神色未变。“我说的是事实。”
她顿了顿,反将一军:“倒是佛爷,既然认定我与矿山有关,为何不直接动刑?”
“或许,”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你也觉得,我不像那兴风作浪之人?”
张启山被她说中心事,面上却不露分毫。“我不靠感觉断事。”
“我只看证据。而你,是目前唯一的,活着的线索。”
“活着的线索?”司藤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品味着这个词的意味。
“所以,我这条线索,接下来佛爷打算如何处置?”
“矿山之事,不能再拖。”张启山站直身体,恢复了那副果决的模样。
“我需要下去一探究竟。而你,”他目光锁定司藤,“必须跟我一起下去。”
司藤眸光微闪。跟她预想的差不多。软禁已不足以满足他探寻真相的需求。
他要将她这个“变数”,直接投入风暴眼中。
“我若不愿呢?”她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惧意。
“你没有选择。”张启山语气强硬,“除非,你现在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或者,证明你与此事毫无关联。”
司藤沉默了。她证明不了。她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跟她自身来历相比,矿山那点“邪性”,反倒显得简单了。
跟她自身恢复力量的需求相比,暂时依附于这个强势的男人,也并非不可接受。
至少,比困在这四方院子里,像只无头苍蝇强。
“何时动身?”她问,算是默认了他的安排。
张启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
“明日清晨。”他道,“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必要的衣物和装备。”
司藤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下去之前,我能先要些东西吗?”
“什么?”
“上好的茶叶,越多越好。还有,”她指了指窗外,“那株半死不活的罗汉松。”
“我看着碍眼,挪走,或者给我。”
张启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株枯树在暮色中更显颓败。
他眉头皱得更紧,完全无法理解她这突兀的要求。
茶叶尚可理解,要一株快死的树做什么?
“你要它何用?”
“修身养性。”司藤答得莫测高深,“或者,佛爷是舍不得一株枯树?”
张启山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女子行事,每每出人意料。
但他此刻心思大半在矿山上,无暇深究这些细枝末节。
“随你。”他摆摆手,算是应允。“副官会安排。”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是浪费。
司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房门再次关上。
室内重归寂静。她缓缓走到窗边,看着那株罗汉松。
伸出手指,隔着虚空,轻轻点向那挣扎着的、细微的绿意。
“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幽光。
与其完全依赖那不知底细的矿山,不如,自己试着创造一点“变数”。
这株蕴含着一丝微弱生机的老树,或许能成为她恢复力量的第一块垫脚石。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明日矿山之行,是危机,或许,也是她了解这个世界,并找回力量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