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副官便叩响了司藤的房门。
门外站着两名亲兵,手里捧着叠好的粗布衣裤和一双结实的布鞋。
“司藤小姐,佛爷吩咐,请您换上这身衣物。矿山下面,您那身衣裳不合适。”
司藤的目光在那粗糙的布料上停留一瞬,没说什么,接了过来。
关上门,她抖开那套灰扑扑的衣裤,指尖传来的触感依旧让她微微蹙眉。
但比起行动不便的旗袍,这确实更利于在复杂环境中活动。
她利落地换上,宽大的衣裤掩住了她窈窕的身形,却掩不住那份天生的清冷气度。
对着模糊的铜镜,她将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镜中人,少了几分矜贵,多了几分利落,仿佛一株被迫移栽到贫瘠之地的名卉。
她推开房门,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张启山已经等在院中。
他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腰间束紧,更显得肩宽腿长,气势逼人。
他看到司藤这身打扮,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
“还合身?”他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司藤低头理了理有些宽大的袖口,淡淡道:“佛爷手下的人,眼光倒是精准。”
这话听着像夸奖,细品却有点别的意味。张启山没接话,转身朝外走去。
“走吧,车在外面等着。”
府门外停着两辆黑色的汽车,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嗡鸣。
齐铁嘴搓着手,在一旁踱步,看到他们出来,立刻凑上前。
“佛爷,司藤小姐,早啊!”他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在两人之间来回瞟。
张启山没理他,对副官吩咐道:“看好家。若有异动,按计划行事。”
“是,佛爷!”副官挺直腰板,神色肃然。
司藤被安排与张启山同乘一车。车内空间狭小,他的存在感显得格外强烈。
她靠窗坐着,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沉默不语。
张启山也闭目养神,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齐铁嘴坐在副驾驶,忍不住回头,没话找话。
“司藤小姐,第一次下矿吧?别紧张,跟着佛爷,准保没事!”
司藤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齐铁嘴被噎了一下,干笑两声:“不紧张就好,不紧张就好。”
他转而看向张启山:“佛爷,这次准备的家伙事都带齐了吧?黑驴蹄子、糯米……”
“闭嘴。”张启山眼都没睁,冷冷吐出两个字。
齐铁嘴立刻缩了缩脖子,噤声了。
司藤却因为这话,心中微动。黑驴蹄子?糯米?
这些似乎是……应对某些“不干净”东西的土方?看来,他们遇到的麻烦,果真非凡。
车辆颠簸着驶出城区,周围的景象逐渐荒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车在一片看起来废弃已久的矿场外围停下。
几间破败的工棚歪歪斜斜地立着,远处是黑黢黢的矿洞入口,像野兽张开的巨口。
早已有一队人马在此等候,个个神情戒备,手持武器。
张启山率先下车,立刻有人迎上来低声汇报情况。
司藤跟着下车,双脚踩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从矿洞方向隐隐传来的、一种混乱而压抑的气息。
那气息让她体内本就滞涩的力量,运转得更加缓慢,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烦躁。
“就是这里了。”齐铁嘴凑到司藤身边,压低声音,脸上没了之前的嬉笑。
“小姐,待会儿下去,千万跟紧点。这底下,邪门得很。”
司藤没理会他的提醒,她的目光落在矿洞旁一堆新翻的泥土上。
那里,似乎散落着几片枯萎的、颜色发黑的植物叶片。
与她平日里见到的草木枯萎不同,那叶片上带着一种被强行掠夺走生机的死寂。
与她自身目前的状态,竟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张启山交代完毕,走了过来,目光扫过司藤和齐铁嘴。
“都准备好了?”他问,声音在空旷的矿场上显得格外冷硬。
“准备好了,佛爷!”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张启山的目光最终落在司藤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最后问一次,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留在上面,有人看守。”
司藤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来都来了,”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然。
“岂有在门口看一眼就回去的道理?”
她倒要看看,这能让她都感到不适的地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或许,也能找到一丝,关于她自身处境的线索。
张启山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率先朝着那幽深的矿洞入口走去。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