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王宫

尼罗河畔的风带着水汽，吹得温念额前的碎发轻晃。她站在皇宫外的石桥上，看着图坦卡蒙掀开金红色的轿帘朝她伸出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时，才真正相信——他们真的要回那座矗立在白城之巅的宫殿了。

“怕吗？”图坦卡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笑意，“宫里的大理石地滑，等会儿跟着我走。”

温念摇摇头，将手放进他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身后传来卫兵整齐的甲胄碰撞声——那是护送他们的皇家卫队，长矛上的铜饰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车队，车厢里堆着他们在边境小镇搜罗的草药，还有她偷偷藏起来的、画着星辰的莎草纸。

进宫的路比记忆中更安静。甬道两侧的祭司们垂着眼，白色的长袍拖在地上，像一片沉默的云。温念注意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没有敌意，却带着一种审视的好奇，仿佛在确认她是否配得上身边这位年轻的法老。

“他们在看什么？”她凑近图坦卡蒙耳边问，气息扫过他的耳廓。

他侧过头，发丝擦过她的脸颊：“在看他们未来的王后。”

温念的脸颊腾地热了。才认识不过五日，他总能轻易让她心跳失序。从边境小镇的偶然相遇——她为了躲避乱兵藏进他的马车，他却递来一块还温热的麦饼；到昨夜他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掌心，将血滴进她被箭划伤的伤口（老医者说这样能止血），他的指尖在她皮肤上游走时，她甚至能听见他加速的心跳。

穿过刻满浮雕的回廊，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几个穿着亚麻短裙的宫女捧着陶罐走过，看见图坦卡蒙，慌忙屈膝行礼，目光却忍不住往温念身上瞟，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那是负责香料库的侍女，”图坦卡蒙低声解释，“她们的笑声比尼罗河的水声还好听，就是嘴碎，不出半日，宫里就会传遍‘法老带了位陌生女子回来’的消息。”

温念挑眉：“那我要不要先躲进你的寝宫？”

他低笑出声，牵着她拐进一条岔路。这里的墙壁上嵌着蓝色釉砖，描绘着狩猎的场景。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按住她的肩膀，身后的卫兵识趣地退远了些。

“听着，”他的眼神忽然认真，“宫里不比外面，祭司们会盯着你的来历，贵族夫人会挑剔你的衣着，甚至连厨师都会揣摩你的口味来讨好你。但你不用怕，”他抬手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指尖带着阳光的温度，“你是我带回宫的人，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温念望着他。他的发带是用金线绣的，额头上的隼形王冠压着细碎的宝石，明明是坐拥万乘的法老，此刻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河边，他笨拙地用树枝给她画星图，说“北方那颗最亮的星，像你的眼睛”。那时他没穿王袍，只着一件简单的白亚麻衣，和现在判若两人，却又分明是同一个人。

“我才不怕，”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王冠上的宝石，“大不了，你把那些挑剔我的人都派去看守粮仓。”

图坦卡蒙被她逗笑，握住她的手往寝宫走：“好啊，再让他们每天给你送十篮椰枣，看他们还敢不敢多嘴。”

穿过最后一道拱门，前方豁然开朗——一座铺着波斯地毯的庭院，中央的喷泉正喷出弧形的水线，阳光透过棕榈叶的缝隙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金斑。几个捧着衣物的内侍站在廊下，看见他们进来，立刻低下头去。

“这是你的住处，”图坦卡蒙推开雕花木门，“比我住的偏殿安静，窗外就是莲池，晚上能听见青蛙叫。”

温念走进屋，目光扫过墙上的彩绘——描绘着丰收的场景，颜料鲜亮得像刚涂上去的。她转身时，正撞见图坦卡蒙跟着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怕吗？”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的声音里带着点别的意味。

温念看着他走近，直到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她踮起脚尖，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下巴：“法老陛下忘了？我连乱兵的刀都躲过，还怕几个碎嘴的夫人？”

他低笑着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那就好。”

窗外的喷泉还在叮咚作响，远处传来祭司们诵经的声音，而这间屋子里，只有他温热的呼吸和她加速的心跳。温念忽然觉得，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或许也没那么难待——只要身边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