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深处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大祭司卡纳克沟壑纵横的脸。他枯瘦的手指捏着一卷泛黄的莎草纸,目光扫过跪在下方的图坦卡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法老陛下,安克姗娜蒙公主乃您同父异母的嫡姐,按祖制,唯有她能为您诞下纯正血脉的继承人。此事没得商量。”
图坦卡蒙攥紧了拳,指节泛白。他知道卡纳克打的什么主意——安克姗娜蒙身后是手握兵权的母族,一旦成婚,祭司集团便能借联姻牢牢绑住王室。可他忘不了昨夜温念塞给他的那包晒干的草药,叶片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她低声说:“这是止血的药草,若你真要应付那些人,记得带在身上。”
“大祭司,”图坦卡蒙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隐忍的抗拒,“联姻之事关乎国本,容我再考虑三日。”
卡纳克冷笑一声,将莎草纸重重拍在石桌上:“陛下还要考虑什么?安克姗娜蒙公主已在殿外等候,她带来了母族的三千铁骑作为嫁妆,您难道要让他们看王室的笑话?”
殿门被推开的瞬间,温念正站在廊下喂那只受伤的白鸽。听到“安克姗娜蒙”五个字,她握着谷物的手顿了顿,鸽群受惊般扑棱着翅膀飞散。她抬起头,恰好看见图坦卡蒙从殿内走出,脸色比殿外的月光还要冷。
“你怎么在这?”图坦卡蒙的声音软了些,快步走过来想拉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温念指了指他袖角的褶皱:“来送你落在我那的玉佩。”她从袖中摸出一块雕刻着荷鲁斯之眼的玉佩,指尖刻意不与他相触,“大祭司在里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图坦卡蒙喉结滚动,刚要解释,就见卡纳克带着一队祭司走出来,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落在温念身上:“这位是?”
“她是……”
“我是宫里的药童。”温念抢先开口,低头行了个礼,声音平静无波,“来给法老送药。”
卡纳克狐疑地打量着她粗布的衣袍,又看了看图坦卡蒙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药童?陛下身边何时需要这种身份的人近身?”他挥了挥手,“来人,带她去偏殿候着,别在这碍眼。”
图坦卡蒙皱眉:“不必,她……”
“陛下还是先处理正事吧。”温念打断他,将玉佩塞进他手里,转身跟着侍卫往偏殿走。经过安克姗娜蒙身边时,她余光瞥见那位公主缀满宝石的裙摆,还有她看向图坦卡蒙时,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偏殿的石桌上摆着未燃尽的香炉,温念盯着袅袅升起的烟,忽然想起昨夜图坦卡蒙偷偷来找她,蹲在窗外说:“等我处理完祭司的事,就带你去尼罗河看日落。”那时他眼里的光,比殿里的烛火还要亮。
而此刻,殿外传来卡纳克的声音:“公主殿下,法老陛下已答应明日与您商议婚期……”
温念拿起桌上的青铜小刀,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划着痕。刀锋尖锐,很快刻出一道深深的印记——就像某些事,一旦开始,便再难抹去。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等他推开殿门说“我不答应”,又或许,是等自己彻底死心。
殿门被推开时,月光恰好落在图坦卡蒙身上,他的金边王袍沾了些夜露,看起来有些疲惫。“温念,”他走过来,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一句,“别信他们的话。”
温念抬头看他,忽然笑了:“法老陛下要联姻,自然是为了国家。我一个药童,懂什么。”她站起身,将小刀放回原处,“玉佩送到了,我先走了。”
他伸手想拦,却在触到她衣袖的前一刻停住。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而卡纳克的威胁还在耳边回响——“若不联姻,祭司团便奏请长老会废黜陛下”。
温念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时,图坦卡蒙攥着那块玉佩,指腹摩挲着荷鲁斯之眼的纹路。他忽然想起她刚才划在石桌上的刻痕,像一道刺,扎在心里最软的地方。
殿外的风卷起沙砾,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