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里的喜讯

一个月后的清晨，王宫的鸽子笼传来扑棱棱的声响。温念提着药箱走过，听见侍女们扎堆议论：“听说了吗？王后陛下有身孕了！”“法老陛下今早直接把御花园的花都搬到王后宫里了呢！”

她脚步顿了顿，药箱的铜锁磕在石阶上，发出轻响。抬头望去，王后的宫殿外果然摆满了红玫瑰，花瓣上的露水在阳光下晃眼——那是图坦卡蒙从前说过最俗气的花，说不如尼罗河畔的野菊耐看。

走进药房，小侍女正翻着新到的药材清单，见她进来就咋咋呼呼：“温念姐姐，你知道吗？王后有宝宝了！法老陛下要赏所有宫人呢！”她指着清单上的蜜饯，“你看，连蜜枣都要最好的那种！”

温念低头核对药材，指尖划过“紫苏”二字——安克姗娜蒙怀孕后，祭司说要多用紫苏安胎，这阵子药房的紫苏消耗得格外快。她想起昨夜图坦卡蒙悄悄来药房，站在门口没进来，只低声问：“紫苏够吗？不够我让人再去采。”

那时她正磨着安胎药，药粉呛得她咳嗽。他想进来帮忙，却被她一句“陛下还是去陪王后吧”堵在了门口。最后他只留下一句“别太累”，脚步声在走廊里响了很久才消失。

午后，王后的侍女来取药，脸上堆着得意的笑：“王后说这药苦，让加点蜂蜜。对了，法老陛下说，以后药房的事让别人管，你去给小王子做摇篮吧，你不是会木工吗？”

温念捏着药杵的手紧了紧，木柄的纹路硌进掌心。“我只会配药，不会做摇篮。”她低头继续舂药，药末飞扬起来，迷了眼。

侍女撇撇嘴走了，药房里又只剩她一人。窗外的玫瑰开得正艳，有风吹过，花瓣落在她的药臼里，和苦涩的药粉混在一起。温念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在河边追一只白鹭，脚下的草鞋沾着泥，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哪有半点法老的样子。

那时他说：“等我当了法老，就带你去尼罗河上游，那里的鱼比船还大！”

如今，他成了人人敬畏的法老，身边有了怀孕的王后，而她连磨药都要躲着他的目光。

傍晚，图坦卡蒙的贴身侍卫来传话：“法老说，让你把药送到偏殿，他在那等你。”

偏殿里，他正对着一张摇篮图纸皱眉，见她进来就推过去：“你看看，这样行吗？我画了半天，总觉得不稳。”图纸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像个小孩子的涂鸦。

温念没看图纸，把药碗放在桌上：“王后的安胎药。”

他的手指在图纸上顿住，忽然抬头：“温念，我……”

“陛下还是赶紧给王后送药吧，凉了就不好了。”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带着玫瑰的香气——大概是从王后宫里沾来的。

“我只是想……”他的声音很轻，“想让你看看，我还记得你教我画直线呢。”

温念猛地抽回手，药碗在桌上晃了晃，褐色的药汁溅在图纸上，晕开一小片污渍。像极了他当年在河边摔进泥里，染脏的白麻布。

“陛下忘了，我早就不教木工了。”她低头看地上的影子，自己的影子被宫灯拉得很长，孤零零的。

他看着她的影子，忽然没了声音。殿外传来王后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和这偏殿的沉默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