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都因使者在宫门外绝食的第五日,西奈半岛传来急报——赫梯铁骑已越过边境,与贝都因部落的骑兵在贸易要道对峙,扬言若埃及不肯联姻,便联手封锁商路。
图坦卡蒙将莎草纸狠狠拍在案上,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着怒火。殿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打在青铜鼎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在为一场无法逆转的结局敲着丧钟。
“陛下,再拖下去,商队的损失会越来越大。”哈伦的声音带着哀求,花白的胡须上沾着雨水,“扎哈拉公主已在驿馆等候,她说……愿为两国和平,做个不问政事的王后。”
温念站在回廊下,听着殿内的争执,指尖的银镯子被雨水打湿,凉得刺骨。她想起昨夜图坦卡蒙抱着她,声音发颤:“念儿,等我,我一定有办法。”那时他眼底的红血丝,像未干的血痕。
可此刻,急报一封接一封送进来,每一封都像鞭子,抽在他身为法老的责任上。
雨停时,图坦卡蒙走出大殿,身上的王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见温念,脚步顿了顿,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对不起。”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温念摇摇头,踮起脚尖,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我知道。”她知道他肩上的担子,知道那些嗷嗷待哺的百姓,知道商路断绝意味着多少家庭会陷入饥荒。情爱于他而言,从来都不是唯一的选择。
婚礼定在三日后,一切从简,却仍透着无法掩饰的无奈。扎哈拉公主穿着贝都因传统的刺绣长裙,头戴银质花冠,站在神殿前时,目光怯生生地望着图坦卡蒙,像只受惊的小鹿。
温念站在人群后,看着他为她戴上王后的王冠。那顶王冠比她的侧妃冠冕华丽得多,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礼成时,扎哈拉公主想牵他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身上,带着化不开的歉意。
婚宴上,贝都因使者举杯欢呼,大臣们强颜欢笑,唯有图坦卡蒙始终沉默,指尖反复摩挲着酒杯的边缘,直到温念借故离席,他才猛地放下酒杯,追了出去。
回廊的阴影里,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念儿,我心里……”
“我知道。”温念打断他,转身回抱他,“你是法老,要护着这万里江山。我等你,等风波平息。”
他收紧手臂,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远处传来扎哈拉公主的声音,带着不安:“法老陛下?”
图坦卡蒙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用指尖擦去她眼角的湿痕:“回殿吧,别让他们看了笑话。”
温念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看着他走向那个陌生的公主,忽然觉得这宫墙真大,大到能装下无数人的无奈。她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子,那是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内侧刻着极小的“念”字——这是他藏在王冠下的秘密,也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夜里,西殿格外安静。温念坐在窗前,看着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打在荷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忽然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见图坦卡蒙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酒气,却没穿王袍,只着一件素色的亚麻衣。
“我没去她那里。”他走进来,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以后也不会。”
温念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笑了,将头靠在他肩上:“我知道。”
雨还在下,却仿佛没那么冷了。她知道这场联姻像一道伤疤,会永远留在那里,但她更知道,有些东西,比王冠更重,比王后的名分更真——比如他藏在无奈里的疼惜,比如她藏在等待里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