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庆典刚过,朝堂上的风就变了味。
哈伦捧着一卷记录人口的莎草纸,在殿上长跪不起:“陛下登基三年,后宫尚无子嗣,百姓忧心,宗室不安。臣恳请陛下广纳妃嫔,早诞储君,以安社稷!”
话音刚落,十几位老臣纷纷附和,花白的头颅磕在金砖上,发出整齐的闷响:“请陛下早诞储君!”
图坦卡蒙握着权杖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看向阶下的贝都因使者——扎哈拉公主嫁入宫中已有两月,这位使者便以“照料公主”为名,赖在王宫不走,此刻正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殿内,仿佛在说“若王后先生下子嗣,贝都因的地位便能稳固”。
“储君之事,顺其自然。”图坦卡蒙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秋风,“诸位大臣与其操心后宫,不如多想想如何安抚南部受灾的百姓。”
哈伦却不肯起身,额头抵着地面:“陛下!百姓信的是‘天命有继’,若王室无后,恐生民变啊!”他抬眼看向屏风后的方向,意有所指,“侧妃温念姑娘聪慧贤淑,王后扎哈拉公主也已适应宫中生活,陛下当以国事为重……”
温念站在屏风后,指尖掐进掌心。她知道哈伦的意思——扎哈拉是王后,按例应由她先诞下嫡子,可图坦卡蒙从未踏入过她的寝宫;而自己虽得宠,终究是侧妃,若先生下孩子,难免引来非议。
这场“催生”,明着是为社稷,暗着却是大臣们给法老的压力,更是给她和扎哈拉的难堪。
朝会散去后,图坦卡蒙径直走向西殿,脸色阴沉得吓人。温念刚为他沏好茶,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别听他们胡说。”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捏得她生疼,“孩子的事,我们不急,更不会被他们逼着……”
“我知道。”温念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眼底的怒火,轻声道,“可他们说得对,储君确实重要。”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要不……你去看看扎哈拉公主吧?她毕竟是王后。”
图坦卡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猛地甩开她的手:“你也这么想?觉得我该为了‘储君’,去碰不喜欢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念急忙解释,“我只是怕你被非议,怕他们说你因私废公……”
“非议?”他冷笑一声,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的田野,“从我决定娶你那天起,就不怕非议。若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这法老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温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不出话。她知道他的脾气,看似温和,实则执拗,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傍晚,扎哈拉公主的侍女送来一篮椰枣,说是王后亲手摘的,想请法老过去尝尝。图坦卡蒙只让侍卫把椰枣收下,连话都没传一句。
夜里,温念躺在床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历史,图坦卡蒙在位时间极短,若真的没有子嗣,他死后,这江山不知会落入谁手。而她,或许会像历史上无数无名的后宫女子一样,被遗忘在尘埃里。
“在想什么?”他忽然睁开眼,黑暗中,他的目光亮得惊人。
温念转过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如果……如果我一直不能生呢?”
图坦卡蒙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那我们就不生。我守着你,守着这江山,也很好。”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念儿,于我而言,你比储君重要得多。”
温念的眼眶一下子热了。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可这真心话,在冰冷的朝堂规则面前,却显得那么脆弱。
第二日清晨,哈伦带着几位宗室长老,直接跪在了西殿门口,声称若法老不肯“为社稷着想”,他们便长跪不起。扎哈拉公主的寝宫方向,也传来隐隐的哭声,说是王后为此伤了心,不肯进食。
图坦卡蒙站在窗前,看着跪在地上的老臣,又看了看温念苍白的脸,忽然低声道:“等着。”
他转身走向殿外,温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追出去时,正看见图坦卡蒙拔出侍卫的剑,剑尖直指哈伦:“要么起来处理政务,要么……朕现在就成全你们,让你们为‘社稷’殉葬!”
老臣们吓得脸色惨白,纷纷瘫坐在地上。图坦卡蒙收剑回鞘,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冷得像冰:“储君之事,朕自有安排。再敢逼迫,休怪朕无情!”
他转身回殿,握住温念冰凉的手,大步往里走。阳光穿过廊柱,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披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温念知道,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了,可压力还在,像悬在头顶的剑,不知何时会落下。但此刻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她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再难,只要两人一起面对,就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