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哈拉的呼吸停在黎明前最暗的时刻。
温念站在西殿的廊下,看着王后寝宫的灯火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盏孤灯,在风里摇摇欲坠,像极了那个年轻生命最后的挣扎。图坦卡蒙从里面出来时,王袍的下摆沾着暗红的血渍,晨光爬上他的侧脸,刻出深深的疲惫。
“她去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最后问我,是不是从来没信过她。”
温念没说话,只是递给他一方干净的帕子。他接过去,却没有擦脸上的灰,只是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扎哈拉的死因最终被定为“产后大出血”,那场灯台坠落的“意外”,随着她的死成了悬案。贝都因使者在宫门外哭闹了三日,最终被图坦卡蒙以“扰乱宫闱”为由,杖责三十后驱逐出境。大臣们没人再提“储君”,朝堂上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出殡那日,温念没有去。她坐在小园里,看着那株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蓝星花——那是图坦卡蒙上次插在廊柱上的,不知何时被人移栽到了这里,花瓣上还留着昨夜的雨痕。
“在想什么?”图坦卡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换了件素色的亚麻衣,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法老的威严,多了几分落寞。
“在想,她或许本不该来这里。”温念轻声说。若不是那场政治联姻,扎哈拉或许还在贝都因的草原上,过着骑马放牧的日子,不必卷入这宫墙里的纷争,更不必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赔上性命。
图坦卡蒙在她身边坐下,指尖划过蓝星花的花瓣:“这宫里的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他顿了顿,转头看她,“包括我。”
温念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想起他为了护她,拔剑指着老臣的模样;想起他深夜在灯下处理文书,眉头锁成一个结;想起他抱着她说“有我在”时,声音里的坚定。他是法老,是万民的依靠,可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要扛起整个国家的重量。
“我知道。”她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以后,我陪你。”
图坦卡蒙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好。”
扎哈拉的死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一阵涟漪后,很快归于平静。贝都因部落因使者被逐,断绝了与埃及的往来,却也没敢轻举妄动——他们知道,这位年轻的法老看似温和,实则手腕强硬。
朝堂上,哈伦等人不再提广纳妃嫔的事,只是偶尔会用担忧的目光看向图坦卡蒙,仿佛在提醒他“储君仍空”。图坦卡蒙对此始终不置可否,只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政务上,改革税制,兴修水利,尼罗河两岸的庄稼长势喜人,百姓的抱怨渐渐少了,对法老的拥戴多了起来。
西殿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图坦卡蒙只要有空,就会陪着温念,或是在园子里赏花,或是在灯下听她讲“家乡的故事”——她没说那是三千年后的世界,只说是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的人不用跪拜君王,女子也能读书识字。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我带你去南方巡游。”一日夜里,他抱着她,声音带着笑意,“那里的沙漠里有会唱歌的蜥蜴,还有比王宫的宝石更亮的星星。”
温念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不安和酸涩,都像扎哈拉的死一样,渐渐被时间掩埋了。或许宫墙里的风永远不会停,或许未来还有无数的风波在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他,她就有勇气面对。
窗外的月光淌进殿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温念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忽然想起穿越时看到的那句关于图坦卡蒙的记载——“他短暂的一生充满谜团,却在历史上留下了璀璨的印记”。
她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是否改变了历史的轨迹,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但此刻,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她忽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