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的暗涌

亚麻布裙摆扫过走廊的石板地，赛哈特攥着洗衣篮的指节泛白。昨夜法老临时歇在偏殿，她按例进去收拾时，被他酒后拽住了手腕。那枚镶金的腰带扣蹭过她的锁骨，留下的红痕至今发烫——她以为那只是酒后的混乱，直到今早淘米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才惊觉天旋地转。

“赛哈特，发什么愣？”管事嬷嬷的藤鞭抽在石墙上，溅起细小的石屑，“法老的寝殿还等着换熏香，想挨罚吗？”

她慌忙屈膝行礼，低头时瞥见嬷嬷腰间挂着的青铜钥匙——那是通往药草室的钥匙。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匆匆往寝殿走，廊柱投下的阴影在她身上游移，像极了昨夜缠绕的丝绸。

换完熏香，她趁人不备溜进药草室。陶罐里的紫苏还带着晨露，而她要找的“断子草”藏在最里层的木架后。指尖刚触到干枯的草叶，身后就传来脚步声，吓得她手一抖，草叶撒了半罐。

“在找什么？”

是内侍总管的声音，赛哈特猛地转身，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总管的目光落在陶罐里的断子草上，瞳孔骤缩，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法老的血脉，也是你能碰的？”

她伏在地上，牙齿咬得嘴唇出血，却发不出一个字。总管踢了踢她的小腿：“安分点，保你和孩子一条命。若是敢声张，或是动歪心思……”他没说下去，但那摩挲着腰间匕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回到洗衣房时，木盆里的水已经凉透。赛哈特把脸埋进水里，冰冷的触感压不住皮肤下奔涌的战栗——她不过是个最低等的宫女，连名字都只配被唤作“喂”，却在昨夜成了法老酒后模糊的影子。

暮色降临时，她被带到法老面前。拉美西斯三世正把玩着一枚玉扳指，阳光透过格栅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听说你身子不适？”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赛哈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她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只能重复着磕头：“奴婢该死。”

法老忽然笑了，笑声撞在殿壁上反弹回来，显得格外空旷。“起来吧，”他指了指旁边的软垫，“从今日起，你就住到东偏殿，专人伺候。”

她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总管在一旁低声催促：“还不快谢法老恩典？”

走出寝殿时，晚风掀起她的裙摆，腹部那处隐秘的悸动仿佛更清晰了。她抬头望向天边的新月，忽然明白——这不是恩典，是更精密的囚笼。东偏殿的墙比洗衣房高得多，窗外的铁栏也更密，而那些“专人伺候”的眼睛，会比总管的匕首更让她无处可逃。

夜里，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觉得比洗衣房的硬板床更硌人。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一个可能让她万劫不复，也可能彻底改变她命运的秘密。月光从铁栏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拼出破碎的银斑，像极了她此刻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