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偏殿的晨光总带着铁栏的影子,赛哈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身上的亚麻裙绣着银线,腕间的玉镯泛着温润的光,可那双眼睛里的惶恐,比在洗衣房时更甚。
“娘娘,该用早膳了。”侍女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让赛哈特脊背发紧。自那日起,她就被冠上了“娘娘”的称呼,可这称呼像条精致的锁链,把她牢牢锁在这座殿宇里。
早膳的银盘里摆着蜜渍无花果和炖得酥烂的鹌鹑,她却没什么胃口。指尖划过微凉的玉镯,忽然想起昨夜总管派人送来的药碗,碗底沉着几粒黑色的药丸,说是“安胎的补药”。她没敢喝,趁侍女转身时,偷偷倒进了花盆里。
晌午时分,法老来了。他坐在榻上翻着文书,赛哈特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殿内静得只能听见芦苇笔划过纸莎草的沙沙声,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忽然听见他说:“听说你没喝药?”
心猛地一沉,赛哈特屈膝跪下:“奴婢……奴婢怕药性相冲。”
法老放下笔,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他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扫过她的脸,最终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这孩子,你得保住。”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在他平安降生之前,别想着踏出这东偏殿半步。”
赛哈特的嘴唇翕动着,想问“为什么”,却被他眼中的冷意堵了回去。他松开手,起身离去时,留下一句:“管好自己,也管好你的嘴。”
殿门再次关上的瞬间,赛哈特瘫坐在地上。她终于明白,所谓的“专人伺候”,不过是监视的另一种说法。侍女会记下她每一口饭的食量,内侍会汇报她每日行走的步数,连夜里翻身的次数,恐怕都有人在帐外记录。
夜里,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月光透过铁栏,在地上投下的影子像一张网,而她就是网中央的猎物。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的生命还未成形,却已经成了捆绑她的枷锁。
忽然,帐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三长两短,像某种暗号。赛哈特屏住呼吸,看见帐帘被悄悄掀开一角,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是洗衣房的同伴奈菲,她曾跟赛哈特借过半块麦饼。
“我偷听到总管跟祭司说话,”奈菲的声音压得极低,眼里满是恐惧,“他们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就把你送到沙漠里去。”
赛哈特的血液瞬间冻住,指尖冰凉。奈菲塞给她一小包东西:“这是藏红花,能让你看起来病恹恹的,他们或许会放松警惕。”说完,奈菲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攥着那包藏红花,赛哈特的手止不住地抖。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可她知道,从今夜起,这囚笼里的博弈,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