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药引

雨丝斜斜地织在宫墙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冷冽的光。赛哈特蜷缩在石质长椅上，小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搅动。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渍，与裙摆上的茜草色缠在一起，分不清是染了色的布料还是正在蔓延的绝望。

“殿下……求您救救她！”侍女跪在法老面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抖得不成调，“赛哈特她快不行了！”

法老坐在高台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玉扳指，目光掠过赛哈特蜷缩的身影，没有一丝波澜：“她自己要吃藏红花，是她自寻死路。”

藏红花的香气还弥漫在空气中，那是昨夜“赏赐”的安神香，里面掺了过量的藏红花——足以让孕妇滑胎的剂量。赛哈特以为是寻常香料，就着温水燃了半宿，直到凌晨腹痛如绞，才惊觉中计。

“可她怀的是您的血脉啊！”侍女泣不成声，“就算她身份低微，可孩子是无辜的……”

“血脉？”法老轻笑一声，声音里淬着冰，“一个宫女怀上的孽种，也配称血脉？”他抬手示意侍卫，“拖下去，别污了宫道。”

侍卫上前要架起赛哈特，她却突然呕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那双曾经映着星光的眼睛半睁着，看向法老的方向，里面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还在看您……”侍女哭喊着，“殿下，最后看在她曾侍奉您的份上……”

“侍奉？”法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血迹，语气冷得像殿外的冰，“一个卑贱的宫女，也配谈侍奉？”他转身走向内殿，“处理干净些。”

赛哈特的意识渐渐模糊，腹痛仿佛都变得遥远。她想起初入宫时，法老偶然经过花园，曾笑着接过她递上的忍冬花；想起他醉酒后捏着她的下巴，说她眼睛像浸了露水的葡萄；想起昨夜他亲手递来的安神香，说“这香助眠，适合你”。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向内殿的方向，指尖却无力地垂下。血还在流，像她一点点流逝的生命，也像那个未曾成形的孩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侍卫拖着她往偏僻的角落走，赛哈特的视线落在宫墙上的藤蔓上，那里还挂着她昨夜晾晒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朵未完成的忍冬花。

“不必救了。”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告诉法老……藏红花的味道，很像他曾给我的那支忍冬香……”

侍卫顿住脚步，看着她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像燃尽的烛火。

法老在内殿听到回报时，正把玩着一枚新制的玉簪。“她最后说了什么？”

“她说……藏红花的味道，像您给的忍冬香。”

玉簪“啪”地落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痕。法老盯着那道裂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确实送过一支忍冬香给那个总在花园里侍弄花草的宫女，那时她眼里的光，比殿上的琉璃灯还要亮。

他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侍卫退下。殿内只剩下他？，一人，空旷的回响里，仿佛还能听见赛哈特低低的笑声。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地上的血迹上，泛着刺目的红。法老走到窗前，看着那片被血染红的地砖，忽然觉得，那颜色像极了赛哈特帕子上未绣完的忍冬花瓣——热烈，却最终凋零在自己手中。

“处理掉了？”他问向空处。

“是，已经按照吩咐，葬在城外乱葬岗。”侍卫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法老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的天际，那里的云聚了又散，像极了人心。他忽然想起赛哈特第一次给他献花时，裙角沾着的忍冬花瓣，那时的阳光落在她发梢，温暖得不像真的。

而现在，一切都凉透了。包括那半朵未绣完的忍冬花，和那个曾映着他影子的宫女，都成了宫墙下无人问津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