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掠过他的面颊和嘴,温柔得像南风拂过一片玫瑰。——《拜伦诗选·唐璜》
“我可得提前跟你说清楚哦,我们三个的酒量可不小。”娜娜挑眉看我,语气里带着点挑衅,“你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喝趴下,我们把你衣服扒个精光。”
“来呗,谁怕谁啊。”我工作生活中都很少喝酒,也就偶尔聚餐会喝点,但也都尽量尝一杯白酒。听到娜娜的话,我心下寻思她们的酒量一定比我好,不然也就不会迟到一个小时。我举起啤酒罐,“干了这一罐,算是为明天的晚餐预热。”
我仰头先喝,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流入温暖的肚腹中,带着点麦芽的微苦。
娜娜也跟着举罐,她喝得比我快,喉咙蠕动了两下,空罐就先落在了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她用轻蔑的眼光看我喝完酒。
“姐姐好酒量,小生佩服!”我对她抱拳。
“等抽完这支烟,就回去洗澡睡觉了。”她望着远方墨色的起伏山影,声音轻了少许,好似被浓稠的夜色揉软了。
此时,天已经全黑透了,山谷里的风比刚才更凉,娜娜的身躯也抖了抖。我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满天星光慷慨地漏下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淡银,勉强能瞧见个模糊轮廓——比如她抬手捋头发时,指尖划过耳尖的弧度。
烟很快就燃到了尽头,我们先后把烟蒂按灭在空罐里,火星熄灭的瞬间,夜色好像更浓厚了些。
娜娜站起身,向天空展开她修长的双臂,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衣摆被调皮的风儿拨弄得晃动起来。她低头看着我,声音裹在星光里,夹杂着一点点说不清的软:“其实我身上有纹身,你想不想看看?”
我也跟着站起身来,指缝间残留着烟蒂熏下的味儿,好奇地问:“真的吗?在哪呢?我看看。”
“你离那么远,能看清什么?”夜色里娜娜的眼睛似乎亮得像橘猫的眼睛:“你再走近点来,再近点,你怕我吃了你吗?”
我听从她的话,半步半步地往前挪动,每挪一下,风里她身上的香味就浓一度——是混着夜风吹袭而来的淡淡香水味,还裹着点烟丝的清冽,如藤蔓似地缠过来。
等我俩的距离只剩半步时,鼻尖儿几乎要碰到娜娜被嬉闹的风儿扬起的发梢时,我刚想开口问“纹身在哪里呀”,她却倏地抬起双手,掌心带着点低于体温的凉,轻轻捧住我的脸,修长的手指尖碰到我冰凉的耳垂。我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半个脚掌,喉咙里的话还没冒出来,下一秒,她的嘴唇就贴了上来,将疑问的出口全部堵死。
夜色里,娜娜的脸从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眉毛的俊俏、眼睫毛的弧度、鼻梁的高挺,最后是唇瓣的柔软。我干涸起皮的双唇还留有啤酒的微苦和香烟的余涩,被她软乎乎的唇覆住时,脑子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思绪、情感、理智瞬间消失了两三秒。
她没有闭上眼睛,反而用那双亮得如浸了星光的大眼睛,直直地盯入我的眼底,眼神里夹着点狡黠,剩下藏着的是说不清的韵味,像钩子似的勾着我。
我却不敢与之对视,睫毛慌乱地颤了颤,眼睛四下乱转,想在墨色的夜里找个能落脚的焦点,可目光落在哪里呢?
所有感官都逃不过她双唇相触时的温度……
紧接着,她的舌尖如一条灵活的小蛇,轻轻地探过来。先蹭蹭我的唇,又调皮地撬开我的双唇,顺着唇缝往里钻。缠上我舌尖的瞬间,她轻轻撩拨了好几圈,烟草啤酒的淡苦混着她唇齿间的甜意,漫进我的肚腹。
那一刻,胸腔里像揣了只慌不择路的幼鹿,蹄子一下下撞得肋骨隐隐发疼。耳膜被这钝重的“咚咚”声填满。方才还在舌尖打转的酒气,混着温热的晕眩,竟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悸动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一点余温贴在喉间。
终于,我的感官慢慢回笼:先是鼻子捕捉到那缕香气,宛如藤蔓似的缠上来,勾得人呼吸发紧;再是舌尖,还留着她唇齿间金津玉液的苦甜与余温,比方才喝的啤酒更苦;最后是脸颊,她掌心的温度裹上来,带着纤长手指指腹的轻柔摩挲,那暖意竟顺着皮肤往骨头里渗,连每一次吐纳都变得炽热、滚烫,像是要把吸进肺里的冷空气都焐热炼化。
身体比脑子先动,我下意识地想回应,双手抬到半空,手指还未触碰到她腰际的软,指尖已攒着紧张的麻 ——可她突然往后退开了。
掌心离开我脸颊的瞬间,随风而来的冰凉又开始侵蚀我燥热的体温。那一刹那,像抽走了冬日洒在皮肤上的日光,夜风带着山涧江面的凉,一下就裹住我还在发烫的体温,连耳尖的热都褪得飞快。
娜娜抬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擦了擦嘴角溢出的口水,没等我从那阵落空里回神,便将那点湿意随意地揩在我衣服的胸口处。
衣服布料似是吸了潮气,留下一小片凉,她用夹着笑意的大眼睛盯看我,语气里有七八分戏谑,像在评价一杯冷掉的奶茶:“体验一般,没谈过恋爱接过吻?”
没等处于震惊中的我回答,她便率先转身。走了三四步,她忽然停住回头对我说道:“别愣着了,给我打灯吧,看不清路。”
我喉结滚了滚,才挤出一声“噢”。我摸出手机略显慌张地打开手电筒,灯光打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将她的影子拉长后投在前方,融入黑暗里。
短短三分钟的路程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高中。我未言,她未语,只有我俩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在耳畔回响。
她在想什么呢?
送她到房门外时,我瞄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锁骨,鬼使神差地问她:“你的纹身,在哪里呀?”
她用房卡刷开房门,从那条刚好能进一个人的门缝中飘进去,声音细细地传来:“我骗你的。”
门“咔嗒”一声合上,将余音关在里面,只剩下我手中的手机还亮着光,落在空荡寂静的走廊上,映着满地细碎的影子,像方才没散透的悸动。